他又扭头责备姜秋水:“你以为当男弟子便可如此放荡不羁吗?将衣服穿好!你从前因为那什么预言、天命假扮成女子,就真的当自己是女子了吗?你之前都在做些什么?欺骗无知少女对师姐的信任!”
“我真不敢相信琉璃宗内竟有未成婚的年轻男女在我眼皮子底下曾经同眠一室,呵,谢峰主做事的风格,真是……”
将房内几人都数落一通后,江珣的面色稍微舒缓了些,他挥手示意裴允继续。
裴允愣了几秒,江珣瞪他一眼后才回过神来,硬着头皮说道:“被厌生剑袭击后,我晕倒了,而后就是……”
“而后就是我遇见李逸阳,李逸阳救了我们。”亓瑶瑶接道。
“你和李逸阳究竟什么关系?”江珣问道。
亓瑶瑶长睫微颤,不正经地回答道:“就是……好心主人和蠢笨黄鸡的关系,下一次见面要把他腿打断的关系,没什么关系的关系。”
楼远岚挑眉,轻笑一声,有些无可奈何道:“瑶瑶,即便你承认你对他有些感情,我们也不会骂你,毕竟他已经救过你们两次,可以算将功补过了。”
谁会喜欢一个小瞧她,认为她柔柔弱弱、毫无自保能力,然后固执逞强地自认能承担一切的家伙?
那种家伙,狂妄自大,实际却在做徒劳无用的举动,他以为只要跑得远远的,二号就永远不会威胁到她,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认准这种歪理。
亓瑶瑶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没有回答楼远岚的问题,反而问道:“师尊到底在哪里?他还有多久才回琉璃宗?”
裴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师叔与江长老的表情,弱弱道:“在传音符里,师尊说他在万妖境。”
万妖境?从万妖境回琉璃宗,至少要十天。
十天……
二号有备而来,他费尽心机利用厌生剑暗算李逸阳一次,恐怕还有后手,李逸阳真的等得了十天吗?
亓瑶瑶抬眸,渐暗的日光透过窗牍落入她的眼眸,日光黯淡,原本展翅翱翔、意气风发的凤鸟乍然间无声无息从楼船旁消失的场面在脑海中闪现。
她忽然便下定了决心。
“我和他……可能比我想的要熟络些。”她言辞闪烁。
-------
气势上可不能输给那个无耻之徒。
房内,亓瑶瑶端详着梳妆镜中少女的模样,冷漠高傲,血色罗裙,黑色诃子上鲜艳的绣花如鲜血盛开。
还行。
因为紧张,她不由得心跳加速。
桌上字条墨迹未干:“我出门办一些事,不必担心。”
她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纸条,深吸几口气,而后便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我就猜到你会去找他。”
欸?
亓瑶瑶一个踉跄,差点从窗上摔下来,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惊魂未定地站定身子,抬头看向倚在院墙上的姜秋水:“师兄?师兄……你是来拦我的吗?”
姜秋水鸦睫微垂,表情寡淡,他伸手,漫不经心地看着飘落到手中娇嫩的花瓣。
“我想拦住你,我想李逸阳湮灭于世间,我想你们从来没遇见过,这样你就不会担忧着他的安危,失魂落魄,奋不顾身地想去找他。”他斜眸看向少女,以平静的语气说着疯狂的话语。
灵力耗尽大概也有好处,他不必难以控制到不得不念清心咒了。
他移开视线,蓦然翻手,花瓣自他手中飘飘洒洒地落到地上,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他无奈:“但是你下定决心去做一件事,我怎么能阻拦你呢?”
亓瑶瑶,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在宠爱之中长大,每天笑语盈盈,毫不顾忌地四处捣乱闯祸,偶尔又很善解人意,对不熟悉的人也关怀备至。
对他这个冷冰冰的“师姐”也是如此。
她像春日阳光,小心翼翼地接近着冬天的最后一个雪人,她既害怕融化了他,又对他感到好奇。
她是他羡慕的模样,也是他喜欢的模样。
“我也会去找你。”他忽然长叹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就像你会去找他一样。”
“师兄……”亓瑶瑶犹豫片刻,而后坚定道:“师兄,如果是你陷入险境,我也会去救你,就像我会去救李逸阳一样。”
姜秋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静默之中,花落的声音也显得震耳欲聋起来。
“就是这样。”亓瑶瑶眼含泪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师兄也没兴趣听后面那些陈词滥调了。”
“嗯。”姜秋水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缓缓走近少女,取出手帕轻轻拭去她溢出眼眶的泪水,他以为自己的声音会奇怪生硬,说出口时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瑶瑶又没有做错事,为什么要哭呢?”
其实这样的结局,他早有预料。
只是没想到瑶瑶会喜欢上一个复杂又危险的人而已。
李逸阳?最开始不就是一个瑶瑶很讨厌的、痴心妄想的小小外门弟子吗?
如果不是亓瑶瑶突然间不再惧怕他,开始缠着他,他也许会一言不发地当着不苟言笑的严厉师姐,一直远远地注视着她。
“我比出生的时候幸运多了。”他动作轻缓地将一块玉佩系在少女腰间:“在那一个命数里,我居然会拔出厌生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