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莺说她昏迷时,是宋云修给她喂血,这法子他是从何得来的?当时她仿佛身在梦中,忽然觉得胸口窒息不已,紧接着就看到宋云修浑身染血,跪在地上,模样可怜极了,然后不知怎的,她就转醒过来。
这或许是个巧合,但魏堇歆更愿意将它视为刻意所为,她不免要想,如果宋云修能肯定给她喂食鲜血她便能清醒,他是从何处得知的?以前是否做过同样的事?
年少时光,魏堇歆虽能一一记起,但细枝末节也忘得差不多了,她不记得自己是否也曾这般昏迷过,更不知道宋云修是否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救过她。
只这回,兴许是他。
兴许,她欠了他一命。
魏堇歆敛回目光,转身离开承光殿,她对文莺嘱咐道:“你去蛇门找几个身手好的,黄昏时,随朕出宫一趟。”
那本预言书上示意,今日在京城四巷,会发生一场刺杀,行凶者共四人,目标便是宋云修,京城四巷是从皇宫到宋府的必经之路,那地方十分偏僻,鱼龙混杂,闲散走卒成堆,凶手容易行动,也极易隐藏。
书上只是简略提了此事,前因后果俱未说明,不过既然刺杀目标是宋云修,魏堇歆也能猜出一二其中缘由。
多半是与宋云修入仕一事有关。
“宋云修每日是如何回家的?”魏堇歆侧目询问文莺,文莺道:“乘马车回去,宋家二娘驾车。”
“每日都来吗?”魏堇歆拧眉。
“每日都来。”
魏堇歆想了想,道:“你注意一番,今夜宋云棠来时,带了几人。”
从抽签时宋云修的表现,到沥阳案,再到宋云修给她喂血,让魏堇歆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为何偏偏是宋云修?沥阳难民逃至锦州,怎么偏偏让他碰上,这是偶然,还是他早就知道,所以提前过去等?
这些只是魏堇歆的疑心,一切还要等今晚一试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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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宋云修醒来时,发现自己正睡在榻上,承光殿里,他动了动身子,看到了新被包扎的手腕。
是谁给他换的药?
宋云修起身,一个人在承光殿转悠了两圈,没有发现陛下的身影。他一想到自己正当批着折子,居然晕了过去,暗自羞恼不已,不知陛下是不是恼了他今日屡屡无状。
宋云修眉心深锁,正待寻找陛下身影,抬眼见几个宫人从偏殿的方向出来,手上似乎抱着几叠奏折,于是他便往偏殿查看。
外面并未有文莺在,只有几个零星的守卫,宋云修轻推开门走入其中,藏在一根柱子后面,探头悄悄往里看了一眼。
书案边,陛下正在处理政务。
他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极不自在地看向陛下,道:“微臣失职。”
魏堇歆连头也没抬,没好气道:“宋大人来朕这承光殿也是想睡便睡,好大的官威。”
宋云修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陛下的意思,魏堇歆又接着道:“既如此,朕看你们宋家那两个小的也不必再动入仕的心思了,反正都是如你这般。”
说罢,魏堇歆抬眸,将宋云修错愕的样子收入眼底。
“陛下。”宋云修抿了下唇,又去殿中央跪了下来,“微臣失职,实乃微臣之过,与家妹无关。”
一番话说得宛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
宋云修只好原地跪着请罪,魏堇歆给他算着时辰,想着冬日里衣服厚实,再跪一小会儿伤不了他什么,等时辰一到,她才作出一派勉强放过宋云修的神色,道:“起身。”
得了这话,宋云修就知陛下不会再追究了,暗自松了口气。
“去。”魏堇歆又指了指放在案头那摞紫色的奏折,悠然道,“拿着替朕批了。”
紫色奏本往往上呈一些要事,但又不那么要紧,往往是地方发生了什么事,地方官员已有了处理提要,交给陛下过一眼。
宋云修没有拒绝,默默抱着那一叠奏折下去了。
魏堇歆的目光一直暗随着他,心想就这副呆呆的样子,之后怎么做这官?竟还一做就是十年,恐怕少不了要被排挤针对。
如今朝中的大部分官员已经脱胎换骨,原先错杂纷乱的势力已被她尽数清缴,剩下的几乎都是她在夺位期间招揽到的部下,个个都是虎狼之辈,正因她们知道无济于事,所以在魏堇歆丢了宋云修这么一只兔子进狼窝的时候,没几个人出来反对。
唯一一个孙月槐,是为了私利,江倾海是新人,没摸清她的脾气,自以为是。
如今孙芹大病在床,什么时候痊愈尚未可知,孙家会不会卷土重来亦未可知,宋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盯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她匀给宋云修的奏折不多,没一会儿就批完了,魏堇歆抬眸,看了眼安安静静发呆的宋云修,道:“若是无事,可以走了。”
“啊。”
她看着宋云修轻应一声,手忙脚乱地起来行礼,暗觉好笑。
“微臣告退。”宋云修转过身,面上却是愁容不减。
若他记得不错,前世今日,在京城四巷会有几人出来刺杀他。前世他是一人回府,惊慌躲闪之下根本没看清那些人是从哪儿窜出来的,后来他重伤在家又躺了许久,怎么结的案子都不知道,今晨出门,便只能嘱咐云棠多带几个人过来。
却不知刺客会不会因为他多带的这几人取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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