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厂长还试图解释,赵执安却懒得听了:纺织厂都复工了,产量也基本恢复了正常运转的时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依他看来副厂长就是杞人忧天嘛!
其实副厂长还想对他说洋人最近也不大对劲,西洋人和东洋人都不对劲。
但见赵执安一副不耐烦,大有他再说废话就扣他工钱的架势,副厂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决定改日再谈。
惊蛰前后的时候,赵执平回来了,带回来了两千斤化肥,虽然只够用几十亩地,对赵家的上千亩棉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不过这次搞来两千斤,或许以后可以搞来更多嘛!
所以也没人嫌少。
只要能增加产量,就算是几十亩,那对赵家也是一笔进益不是?
不过他上门来接贺书兰母女回家的时候,易申觉得他走路的姿势不大对。
尽管刻意遮掩,但还是有点瘸,显然腿上有伤。
易申便把贺书兰拉到一边,低声提醒她注意些,实在不行找个靠谱的医生看看。
贺书兰也低声告诉她:“这不算什么,他经常这里伤一点那里伤一点的,我都习惯了。”
易申:“……”赵大爷真是……
就算这是个乱世吧,但是不管怎么乱,朱门里也是歌舞升平的。
赵家在海城是能排的上号的人家,不管世道怎么乱,怎么看赵大爷总也不该是三天两头受伤的人啊!
易申把这份怀疑记在心里。
毕竟这是赵执平家里的事,与她无关。
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接管赵氏纺织厂。
而且她已经快要做到了。
因为赵执安似乎只从赵老太爷那里继承了反复无常,却忘了继承他爹做生意的本事。
虽然纺织厂的宫人恢复工作,但还是三天两头的有各种杂事要他处理。现在过了惊蛰,再过半个月棉田也要开始播种,而今年雨水不行,又要引河渠的水灌溉。但河渠又不是赵家一家的,上下游还有其他人家的天也要灌,赵执安每天都焦头烂额,恨不得变出十个八个分|身替他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就这还没完呢。
去年赵老太爷终于决定买进了一套染布的机器,决定生产深蓝色的棉布。但是白棉布生产出来了,答应供给他们染料的那家染料厂却变卦了。
大概是看赵老太爷身故,赵家群龙无首,赵执安又是个担不起事的性子,染料厂狮子大张口,已经谈好的价格不作数了,要翻倍。
赵执安当然不想答应。这就是欺负人嘛!
但是染料厂的厂长和赵老爷子有旧交,只是口头订了协议,没等签书面的契约,赵老爷子就蹬了腿。
染料厂的厂长当即便不认账了。
现在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就是赵老太爷虽然没来得及签书面契约,但也没付过定金。不然赵家这次就亏大了。
即便如此,这次这事也不好办。
毕竟现在华国的染料厂就那么一家成规模的,赵执安不向他们购买,就得向洋人购买。
就洋人开的价格,比翻了倍之后还贵呢!
赵执安真想就此作罢,反正赵家以前只生产白棉布白棉纱,不也过得好好的吗,但是副厂长把赵老太爷买染布机器的契约一拿出来,赵执安就哑火了。
这机器真他娘的贵!
赵执安愁得满嘴起泡,都没空出去陪他养在外面的女学生了。
易申本就有心打听赵氏纺织厂的事,这时候自然也大概知道赵执安在愁什么。
她状似无意地说:“津城染料厂要涨价,洋人的染料太贵,咱们自己做不就行了?”
赵执安大为恼火:“你以为我不想?可是那玩意儿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吗?我留洋学的是纺织业,不是化工业,我哪里会做染料?”
易申不以为意:“你买回来的那些书上,就有写如何做染料的,只是你不看而已。”
赵执安觉得他被老婆鄙视不学无术了,更加火大:“你行你上啊!”
易申看着他,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她是真的行。
在让赵执安买回来一些原料之后,易申用她嫁妆里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搭了一套临时能用的器皿,没过几天,就做出了苯胺紫。
她将苯胺紫放在琉璃瓶里,溶在烈酒之中,晃着瓶子给赵执安看:“你那书上说,洋人其实多年前就会做这东西了,你看怎么样?”
赵执安:!!!
他有些傻眼地看着瓶子里艳丽的紫色溶液,小心翼翼地去碰琉璃瓶的外壁,却在手还没碰到的时候缩了回来。
——我老婆不是被封建糟粕压迫了的可怜女性吗?她为什么会做这种东西?!她是神仙吗??
不过易申还是有点遗憾:“这个东西只能染羊毛和蚕丝,染不了棉布。”
赵执安不信:“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他当场翻出一块绸缎、一团白毛线,又让管事去找块纺织厂产的白棉布过来。
科学是不能不信的,实践也确实能够检验真理。
赵执安看着洗洗便褪色退个干净的棉布,大为疑惑:“这是为什么呢?”
易申不想给他科普,只是问道:“有这个,咱们自己也能建染料厂,我记得赵家下面也有织户,咱们还可以自己建毛纺厂和丝织厂,有了这,”她晃了晃瓶子,“这些都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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