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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着赵执安的面将半年的用度交给易申。赵执安便不满道:“大哥这是做什么?你是赵府的大爷,难道府上还能让大嫂喝西北风?”
    赵执平执意让易申收下:“这些年我赚的钱也没送回府上,这是我该拿的。”
    易申就忍不住看赵执安一眼:这么些年,赵执安也没往回拿过一文钱。
    他连出去留学都是花的原身的嫁妆!
    人比人可真是气死人。
    不过她还是想试探赵执平几句,和赵大奶奶、赵大丫一起送他到二门的时候,易申问道:“大伯要去奉天,我听说那边挨着——有个叫苏什么的外国是不是?就是那个苏维埃共和国?”
    赵执平的脚步一顿:“你还知道这个?”
    易申微笑:“隐约听人提起过,名字挺特殊的,就记住了。”
    赵执平也笑笑:“苏维埃共和国是在咱们华国的,瑞金那边建起来的,不过和北边的苏国也有关系,但是是两个地方。”
    易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都是一个地方呢。那大伯去奉天,会路过瑞金吗?”
    赵执平的眼神飘了飘:“不会,不顺路。”
    易申不再多说。她站在一边,看他们夫妻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赵执平便出了门。
    赵执平的妻子叫贺书兰,一听爹妈就很有文化的样子。事实也是如此,贺书兰是念中学的时候与赵执平认识的。
    这年头能念得起中学的人家,其实也算不得穷人,只是比不上赵老太太给赵执平找的那家而已。她和赵执平的女儿叫赵维维,不过赵老太太不承认这个名字,因为这名字是赵执平自己取的,没经过他们老两口的允许。
    她甚至不想承认贺书兰作为赵执平妻子的地位。但是她现在说不出话,便只能看着贺书兰和赵维维每天在她眼前转悠,还美其名曰孝顺老人。
    不过贺书兰明显更喜欢和易申待在一起。她还时不时地暗示易申,让她千万要看好赵二丫的脚,千万别让老太太找人给裹上了。
    贺书兰对易申的小脚非常同情:“虽然这样说已故去的长辈不好,但是当年的事确实惊到我了。”她总是这样对易申说,“就算是遗老遗少,也没有女孩子九岁还逼着人裹脚的,你能活到现在,真是福大命大。”
    易申深以为然:“可不是吗。”
    贺书兰手里捧着书,慢慢翻过去一页:“维维四岁的时候老太太还叫人去告诉我,说给维维裹了脚她就认我这个儿媳妇。”
    易申听得好笑,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骂她的?”
    贺书兰道:“我哪能骂老人家呢?我只对她说这话去对你儿子说——然后你猜怎么着?”
    易申满脸同情:“她儿子亲自去骂她了?”
    贺书兰便笑了起来:“可不是!”
    赵维维已经八岁,白天是去上初小的,不在家;现在房间里除了她们两人,便只有赵二丫和奶娘在。
    易申见奶娘满脸不认同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便把她打发出去。
    “她是老太太的人吧?”贺书兰嗤笑一声,“赵家人是真的言行不一。”
    “谁说不是呢?”易申跟着叹气,“赵执安一会儿说我的脚没缠好,比老太太的大五分,一会儿又说我这脚是封建糟粕,但我说去放了他又不肯,真是好生奇怪。”
    贺书兰又翻过一页书。易申见她书上都是一排排的字母,忍不住问:“你看的是什么书?”
    贺书兰将书合上。书皮外面包着的是个杂志封面,是一个旗袍女郎。她小心地将封皮打开,易申看到封面上的字:
    Manifest der Kommunistischen Partei
    易申倒吸一口冷气。
    贺书兰见她神色不对,问道:“你能看懂?”
    易申这时候摇头就有点晚了。她迟疑片刻,只能点头:“赵执安留过学嘛,拿回来的书我也看过的。”
    贺书兰笑得意味深长:“他的书里可没有讲苏维埃共和国的。”她小心翼翼地把书皮包回去,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不应该把这书拿出来的,我更不应该给你看的,但是不知怎的——我一见你,便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
    易申心说大概是我身上的资产阶级好感度光环的作用吧。
    她知道贺书兰应该和这本书没什么关系。两党合作已经在四五年前破裂,现在这书都可以算作反书。她若真是这本书的执行者,大概是不会堂而皇之地把它拿在手里的,那些人没这么不靠谱。
    易申估计,她是个在经历过皇帝退位、复辟,大总统上位、复辟失败,新的大总统上位却对东瀛人占领奉天不置一词种种事情之后,对民族的前程充满迷惘,试图寻找正确出路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真要是那本书的执行者,易申的[君主立宪]称号对她是不可能有用的。
    贺书兰将包好杂志封面的德版《赤色宣言》塞进怀里,换了一本没有忌讳的时尚杂志出来。
    “赵执安不让你去放足?”贺书兰把话题也换成安全的,“我知道一个很有经验的西医,你要他的电话吗?他在圣安德医院,帮好几个裹足的女子放过脚了。”
    易申便拿出张纸,把电话记下来。
    “现在做手术风险很大,”贺书兰说,“不过科尔斯特医生医术很高明,他用的麻醉药都和旁人不同,听说他那里没有因为麻醉而死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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