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没想到,还没等她肚子里的赵三郎落地,赵老太爷的三个姨娘就找上门来,要求与她合作。
当然过来的名义肯定不是要合谋什么事儿。几个姨娘都拿着花样子,进来就说二奶奶最近心情不宁静,她们奉老太太的命来和二奶奶讨论讨论花样子,让二奶奶静静心。
但易申看出几人都坐立不安,显然心里有事。她让珍珠给几人都倒了茶来,又把绣线绣架摆上来,就让她去门外站着了。
“老太爷要把我们送走!”白姨娘年纪最大,最先一个开口,她是心里最难过的,因为她以为赵老太爷对她是有感情的。
谁知这么多年了,还会有这种事?
她抹着眼泪:“老太爷说二爷现在是进步青年,是学新文化的,说我们当姨娘的是被压迫的女人,要把我们都放出去——我是十三岁就到老太爷身边的,我是先老太太赏给老太爷的,我从小学的都是伺候人,现在我做不动活了,他让我出去,我出去做什么?去寻死吗?”
白姨娘有些激动,话说得有点语无伦次。
乔姨娘略年轻些,看起来比较镇定,但手里被她拧成麻花的帕子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焦躁。
“我是北边水灾时候被爹妈卖来海城的,”她说话细声细语的,但仔细听,她显然咬着牙,“他们用卖我的三两银子买了两亩荒地活下来了——现在让我回去?让他们再卖我一次吗?”
玉姨娘早先是书寓里的先生,被赵老太爷看上赎身的,没比原身大多少,现在还不到三十。不过这是个三十岁可以当奶奶的年代,她只能算风韵犹存了。
但是她脸上狰狞的表情就一点风韵都没有了。
“说我们当姨娘是被压迫的可怜人,他怎么说得出口!”玉姨娘的胸口剧烈起伏,但又担心外面人听见,只能压着声音。
“好,我们是被压迫的女人,我们可怜,可我们是被谁压迫的?他们压迫我们几十年,然后说一句我们不再压迫你们了,你们走——就让我们走?”玉姨娘也开始咬牙切齿了,“我会什么?我最值钱的时候被他们赵家赎身回来,现在我老了,不值钱了,他们让我走?”
白姨娘的眼泪早已打湿了一张帕子,她抬起朦胧的泪眼问道:“二奶奶,奴婢没读过书,奴婢不懂——可是要进步就是让我们无家可归、无路可走吗?封建糟粕让我吃了几十年饱饭,为什么现在皇帝都退位了,大总统说现在是新的好时候,我反而要流落街头了呢?”
她说到此处,情难自已,又不敢出声,只死死地咬着帕子的一角,泪珠一串串地落下。
易申很同情她们。但是要她帮助这几位姨娘,这么几句话还不够。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易申问道,“我倒是赵家明媒正娶聘进门儿的媳妇,但我能做什么?”
见三人迟疑不定,易申又说:“若是几位姨娘担心过不下去,那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我在城郊有庄子,那是我的嫁妆,别人都不能插手的。你们若无路可去,在那里我不敢说能锦衣玉食,但温饱总是有的。”
白姨娘最老实,闻言便有些犹豫,拿眼睛去看乔姨娘和玉姨娘。
玉姨娘说道:“我先谢谢二奶奶,谢谢二奶奶肯可怜我们几个老女人——但是我不甘心!”她的眼里闪着凶神恶煞一般的光,“他凭什么?!不是说要进步吗,不是说要扔了封建的东西吗,为什么一边把我们赶出门,一边还要在外面养女人?凭什么我就要当这个被他赶出门的?”
易申: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赵老太爷您这操作有点骚啊!
她的八卦之魂让她很想问一句玉姨娘这消息从何而来,不过要是真问出来,那就是往谈掰的方向去了,她只能忍住。
“真不要脸!”乔姨娘真情实感地鄙视道,白姨娘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又捂着脸哭起来了。
玉姨娘脸上的神色连续变了数次,最后她一撩裙子,跪了下去:“求二奶奶给我一条生路!”
易申:“……”不是她不想答应,但这个事情确实难办。还有不到三个月她就得生孩子坐月子,而且就算不坐月子,难道她一个儿媳妇能插手公公养小老婆的事?
她说让她们去自己庄子上,这几人又不满意,但是更多的她暂时真的做不到了。
易申正准备婉言拒绝,便听玉姨娘压低声音,凶狠异常地说:“二奶奶只给我一句准话便好,如果老太爷和老太太出了什么事,二奶奶一定不把我们三人赶出去!”
易申心里一动,打了个哈哈:“三位姨娘是老太爷身边的人,老太爷不发话,谁敢寻三位姨娘的不是?”
白姨娘有些不明所以,乔姨娘却已经跟着玉姨娘跪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望二奶奶记住今儿的话!我们几人命贱,但若有人不让我们活下去,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易申看着她们,缓缓地点了点头。
几个姨娘哭了一通,用冰水敷了眼仍然很明显,易申干脆建议她们,回去就说二奶奶不肯好好教她们花样子,还把她们骂了一通。二奶奶怀着孩子她们不敢顶嘴,所以伤心地哭了。
三位姨娘:“……”行吧,反正她们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而且老太太那人的性子,怎么说呢?
三个姨娘过得越不开心,她就越高兴。甭管是因为什么不开心,反正不开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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