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的惶恐涌上心头,她发现自己又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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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景殿中,谢蕴正给魏泷更衣。
时值内侍来报,言策英军数位将军,已经请到了信王殿下,此刻正在小酌,相谈甚欢。
谢蕴听着,原给他系着腰封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魏泷也未在意,只自己略微一理,道,“走吧,随朕去颐庆宫,莫让母后久等。”
“陛下,臣妾……”
“身子不适?那便歇着,朕自己去!”魏泷面容温和,望了她一眼,笑笑转身离去。
“陛下——”谢蕴从身后追来,径直跪下,“陛下三思,信王妃已经交出暗子营,其心可鉴。”
“她交出暗子营不假,但是至今一月有余,君山大本营内,寻常时候便也罢了。朕去了两次,想看看他们结阵抗敌的模样,他们却言需按鼓声结阵。”
“朕幼时在太尉府学习,知晓她鼓乐司得极好。也曾好奇,高门女郎掌艺司乐,多的是琴瑟琵琶,唯她却是学习鼓乐,以为她兴之所钟。至今朝,朕方才明白——”
话至此处,魏泷望向谢蕴,一贯亲和的凤眼中闪过狠厉,“根本就是杜广临包藏祸心。就算他创建暗子营是当年担任司空一职,职责所需。可是杜氏尚有四个儿郎掌家,却无人继承暗子营。偏杜若为外嫁女,却让她掌着暗子营,安得又是什么心?”
“杜若是一般的外嫁女吗?她嫁的是何人?”魏泷合了合眼,继续道,“而如今,她交了棋子,法门却仍控在自己手中,那朕要棋子何用,白白养着他们吗?”
谢蕴闻此一番话,将前后捋来。
尚有大长公主毒杀谢皇后,杜太尉毒杀皇子,如今又扯出暗子营,魏珣又迟迟不交兵权。不管这内里有怎样的隐情,为君者猜忌之心一起,如此种种混成一团,这对天家兄弟,便算走成死局。
蘅芜台中的那个女子,想来早早识出这一点,方才主动交出了手中权柄,想破局而生。却不想君位之上,帝王之心难测。
根本无半分信任。
谢蕴长叹了口气,犹自努力道,“陛下,臣妾与您说过,您只需控才者,指挥才者征四海即可!”
“你觉得朕控制的住吗?”魏泷怒道,“即便得了她一手暗子营,朕都不能正大光明掌在手中,还需日日安抚着瑾瑜。唯恐他知晓了去!”
“所以……您不敢明着同信王翻脸,便对他的王妃下手?”
“陛下,您是天子!”
“放肆!”魏泷喝道,“你还知道朕是天子,看看你说得都是什么话!”
谢蕴以头抢地,面上一片清正色,“从来忠言逆耳,若非夫妻十年,臣妾定是明哲保身,半字不言。”
“珈玥,若你们兄弟不睦,便是天下难安。如今边防虽偶尔战事,却尚且安定,你何必执着于此!”
“你错了!”魏泷扶过她,将她额前散乱的发丝拂开,片刻道,“从来,国中若无外忧,则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为之防;然奸邪无状,若引为内患,最是可惧。”
“朕不得不防!”魏泷抬步出殿。
“对,外忧不过边事。可是如今信王殿下尚且为您守着边关。”谢蕴追去。
“然,四海之内,四境之外,识信王而不识天子。”魏泷不曾停下,只继续往颐庆宫走去,“此局面久矣,需改改了。”
“可是,这与王妃何干!”谢蕴拉住魏泷,“说到底,她只是个弱女子,她能给陛下的,已经都给了。”
“杜若,她的母亲是大长公主,父亲是一国太尉,夫君是手握兵权的亲王。”魏泷推开谢蕴,面上温和之态愈见淡薄,又道,“她身在局中,便不算无辜。”
“可是,退一万步讲,您现在动她,同信王殿下明面讨要兵权、撕破脸面,有何区别!信王殿下不会善罢甘休的。”谢蕴压着声响,一路随来。
“阿蕴,其实朕很好奇,你如何便与她这般亲密了!便是因缘际会,你同她不过数面之交。如何你让朕觉得,你们相交已久?或者,你又是因何事,因何人这般护她?”魏泷侧身问向谢蕴。
一时间,谢蕴顿下身来,脑海中有个影子闪过,却被她瞬间拂去,她追上魏泷身畔,“臣妾与王妃,确乃缘分二字。非要问个缘由,大概是当年清正殿中,一命之恩。”
谢蕴将话头拉回原处,眼见颐庆宫宫殿一角现出轮廓,只急促道,“陛下,然臣妾所言,难道不是更多为您考虑吗?”
“陛下,您放过王妃吧。暗子营已在您手中,大不了我们慢慢培养新的鼓手,亦或者、亦或者您且看看王妃之心,或许有朝一日,她可为您司鼓也不一定啊!”
魏泷到底还是顿下脚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亦望向那轮圆的不像话的明月,半晌转身望着谢蕴,慢慢笑出了声。
然后又慢慢收了笑靥,肃然道,“你,久在宫闱,亦识人心。怎会说出如此幼稚天真之语。且看瑾瑜如今心境,朕敢等吗?朕唯一可做的,便是断了他臂膀,防得万一。”
“你也莫担忧,此举会让他翻脸。”魏泷遥望天际,似是追忆着什么,片刻道,“朕与信王妃,年少同习,相伴多年,知她最是聪慧。你以为若非她开口帮衬,就凭英策军那几人,能那般轻易请动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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