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额首, 撩帘上车,只道,“大人请为我看顾好宜平坊。”
“王妃这是作甚?”蔡廷吓了一跳。
“我要去闵州。”杜若略一沉思,唤道,“茶茶,把落英叫来,与我随行。”
“王妃——”蔡廷一把拦住马车,“微臣前来,是要把你送去安全的地方,防得万一。”
杜若蹙眉不语。
“从去岁甫一入临漳起,臣与李昀便得了殿下指令。但凡他出事,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战场,且先护送王妃离去。”蔡廷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黑羽印,呈给杜若。
“这是……”
“这是殿下与我们的信号,见此印,则第一时间送王妃离开。如今它随李昀的信一同回来了。”蔡廷红着眼眶道,“王妃安心,落脚之地可护您永久平安。”
杜若接过那枚黑羽印,慢慢握紧在掌心,递了个眼神给柔兆。
只一瞬间,柔兆便劈晕了蔡廷。
马车疾奔出行宫的时候,半空中腾起五色花火,暗子营首领纷纷领命而来。
*
行宫,长云殿。
黎阳正在教金泰练字。
五岁的孩子,一口中原话,一手魏碑体,已经学得娴熟流畅。
“母亲,我为何要学这些?”孩子有些疲乏,揉着眼睛道。
黎阳揉了揉他脑袋,正要说话,孙姑姑便神色匆匆赶来。
孙姑姑只一福身,目光迎上黎阳眼神,沉静道,“长公主。”
“金泰,去偏殿歇息吧。”黎阳会意,挥手谴退屋内侍者。
待侍者皆退下,孙姑姑方从袖中套出封信件,教给黎阳。
“定是成了!”黎阳面上方露出一点急切而欢悦的笑意,边拆边道。
然,待阅完信件,她原本如玉姣好的面上怒意尤生,只将信猛地拍在案上,“这些梁人当真无用!”
“长公主——”孙姑姑提醒着她。
黎阳重重喘出一口气,片刻却又恢复了笑靥,只将信扔进熏炉,放低了声响,“左右重伤了他,如今便看陛下的了!”
“长公主,如今信王殿下到底还有气,若陛下未如您所想,还是同从前那般兄友弟恭。不日,二者归来,我们当如何自处?”孙姑姑担忧道。
“自然处之!”黎阳笑道,“伤他的是当地民众,是还未教化过来的梁人俘虏,与本殿何关!”
“再者,即便他回来,落英不是送去了吗,淑妃估摸着也该动心思了。”黎阳目光如剑,“我倒要看看,这夫妻情,兄弟情,能经起几番考验。”
“那、若陛下补刀,大魏失了信王殿下,梁国举兵来攻,我们……”
“那便看魏泷的了!他若守得住大魏,合该谢本殿,帮他除去了这么一块绊脚石。”黎阳端着茶水饮了口,眼前浮现出前世燕国朝堂上,魏珣一剑斩杀她时的冷酷模样,眉眼便更加狠厉了些。
“若守不住——守不住便是天命如此,左右本殿为大魏安宁已经付出了七年青春,也该轮到他们了。”
黎阳拉过孙姑姑的手,看着她满脸愁容,只道,“姑姑莫忧,我们不是还有小金泰吗,你瞧瞧,他如今将中原言行学得多好!”
她将孙姑姑拉得更近些,“本殿和那梁国的明镜公主早已定好,若大魏破,送她沿江半数城池。她扶我儿金泰为魏国国主。从此两国永不交战,你说可好?”
孙姑姑听得似懂非懂,只讷讷点头。
黎阳想了想,面上笑意更盛了些,“你说我那弟弟,当真一张好皮囊。当朝的宠妃思慕他,敌国的公主念着他!自己的王妃,更是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
话至此处,黎阳面上的笑意更荒唐了几分,只转身遥望窗外,兀自低语道,“待得空了,将前尘同她讲一讲,她的夫君是如何抛弃了身怀有孕的她,或者同她讲一讲她的夫君在异国他乡是如何生不如死的,最爱她的兄长又是如何为了她被千刀万剐……”
“长公主——”孙姑姑见黎阳眸光妖冶,神色癫狂,一人喃喃自语,只小心翼翼地唤道。
“她到哪了?”黎阳回过神,面上亦是如常神色,心中却微微有些遗憾,那么好听的前生往事,杜若怕是听不到了。
“按着时辰算,应该上临漳官道了。”孙姑姑回道。
想了想,又开口,“只是信王妃走得这般紧急,不知为何将落英一起带走了。”
黎阳闻言蹙眉,两指在案上轻扣着,片刻轻笑了一声,“左右想博夫君欢心,你细瞧她那幅身子骨,原也弱的狠。淑妃不也说了吗,她一贯贤惠,早在邺都时,便在太后面前张罗着给魏珣纳妾。”
“且让她再贤惠一番,来日大抵也没有机会了。”
黎阳深吸口气,更觉压在心头多年的浊气尽数呼了出来。
这一刻,她的面前浮现出杜广临的脸,随着又变成杜有恪的脸,最后定格成杜若的脸。
只含笑道,“去传信号,沿途据点,全力截杀。”
说这话的时候,黎阳想起上辈子杜若的暗子营,当真是倾大魏之才,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可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抵不过人多势众,千军万马,一夕间便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今朝,原也zwnj;是一样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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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行宫奔入临漳大道的马车,行出十数里,便被数十蒙面上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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