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觉得魏珣说话无聊,只是觉得他那话实在气人。
自己是长大了,难道就穿一年吗,坏了不用换吗?明年,后年就不穿了吗?
明年、后年……
杜若蓦然打了个冷颤,只盯着足尖,不自觉地往后退去,尤见一袭玄色衣袍向她逼近。
“冷吗?”眼见她打着颤,再退就要撞到亭柱,魏珣一把zwnj;将她拉近,解了披风给她披上。
“不冷!”杜若回过神来,重新退开两步,正好碰到风口。
朔风不大,却能让她神思清明些。
她扫过身上衣衫,又望向对面男子,只觉有句话要与他说,便是寒风也不能压住。
魏珣见她退开,还是如往常般笑了笑,换过话头,“过来坐吧,别站风口上。”
杜若正欲上去,只见当地属臣来报,“黎阳长公主车驾已至。”
“走吧!”魏珣起身。
“等等!”杜若开口,疾步走到他身前。
“怎么了?”魏珣低头瞧了她一眼,温言道,“要是不舒服,先回车内,左右她也没什么好见的。”
杜若咬着唇口,没有说话,胸口却渐渐起伏得厉害些。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再向房中,魏珣抱着她时的颤抖,回想起这两日他深夜中气息急促的梦呓……
“我是有点怕她,若此刻连你也怕她,我们或许便皆为鱼肉了。”魏珣将气氛缓和些,又道,“我怕她,原也不仅仅誓言之事……”
顿了顿,又道,“但凡清醒着,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杜若抬起头,她听得出,魏珣话虽这般说着,声色中分明压着颤意。
朔风时断时续。
吹来时,杜若想,既然可能会沦为鱼肉,只盼你早些将和离书给我,桥归桥,路归路,脱了你信王妃的身份,许能自在些。
风停了,杜若又觉心底一缕莫名的热意燃起。她想既然被绑在了一起,或许相互取暖会好一些。自己还有一点点光和热,也可以温暖深夜中梦魇的他。
风不大,很多时候原也感受不到。
杜若张了几次口,却还是没有吐出一个字。她要说的,其实也不过两字。
魏珣见她欲言又止,自是想听,却也不想难为她。只伸过手,想揉一揉她发顶。然到底忍住了,伸在半空的手顿了顿,只落在她披风对襟上,帮她掖好襟口。
“是我不好,当年不该拿你起誓。”魏珣没控制住,将她一把按在了怀里,他没法不怕,当年那些誓言,原正在一句句应验。
杜若被他禁锢着,自然又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颤抖。
须臾,魏珣松开杜若,疾步走出凉亭,边走边吩咐道,“送王妃回马车。”
“殿下!”杜若终于开了口,她奔至他身侧。
“你、到底想说什么?”魏珣帮她拂开垂落在胸前的发丝,柔声问道。
许是连跑了两次,又在风口站了多时,杜若便觉小腹有些隐隐作痛。这样微小的疼痛,原也没什么,可是她却蓦然想起安安。
一时间,即便无风,她亦复了清冷神色,只将披风脱了,垂首给他系好飘带。
“殿下穿着吧,还在隆冬,咳疾才刚有好转。”是一个王妃的模样,却没有妻子的温度。
“好!”魏珣盈入眼眶的笑意慢慢散开,又重新聚拢。
两人并肩膀走着。
魏珣想,原是自己太贪心了。此刻,她就在身边,何必再求旁的。
杜若拢在斗篷下的手,十指缴着,她原想和他说什么来着?
她想说,“别怕!”
第65章 . 黎阳 本殿退到无人处,岂不寂寞的很。……
景泰十五年, 大魏皇宫的落月殿中,夜风阵阵,月色融融, 绮年玉貌的公主眉眼张扬, 笑意明艳, 只静静听着内侍的回禀。
“再说一遍,本殿没听清。”少女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出口声音清浅, 并无半点怒气。
那传话的内侍方松下一口气,“杜三公子说, 承蒙公主厚爱,然受之不起。”
内侍将一个荷包奉给少女。
“可有多字,或漏字?”少女也不接, 只轻轻抚摸着荷包上的并蒂莲。上头针脚绵密崭新, 是她近来才绣的。
原是想给他作生辰贺礼,却不想被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奴婢绝无错漏。”内侍回道,“杜三公子便是这般原话。”
少女抚摸荷包的手顿了顿,笑容有些僵硬, “好好想一想, 你可是将本殿原话完完整整与他说了?可说,你是本殿的人?”
“奴婢说了。”内侍又开始惶恐起来,头压地更低了。
“说了……”少女收回荷包, 兀自喃喃道, “那便退下吧。”
然那侍者还未转身立定身形, 少女便抽开门口侍卫的长刀,直接皆将其贯胸捅去。
“定是你不会办事,三郎怎么可能拒绝本殿!”话音落下, 刀便被抽了出来,血溅了她一身。
而那尸体从台阶滚落,不偏不倚撞到正好迈入此地的胞弟脚畔……
*
“公主,信王殿下与王妃来了。”车驾内,掌事的孙姑姑提醒道。
“十年了!”黎阳睁开浅眠的双眼,抬手抚了抚鬓角,垂眼看着怀中沉睡的幼子,脑海中却还在想着方才那个梦境。
“姑姑,我可是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