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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真的想送她回家,也同样是真的,觉得没有她,此后余生便也再无意义。生死更无从值得在意。
    是故,此时若当真死于暗子营手下,死在她的传令中,也没什么。
    可是偏偏他知晓了那些事,他便不敢再轻易死去。
    便如此刻,他拄剑起身,赌一次她的心软。赌不赢也没关系,他再让暗卫、让西林府军上好了。
    从前,他在意清流名声,君子端方。如今想来,大概在他为了帮她和离,让宠妾灭妻,醉酒宠幸宫女的风流名声从高门传遍坊间的时候,他便已经统统不在意了。
    今日,再做回小人又何妨。
    他抽开长剑,迎面走向那三人。
    足上鲜血流出,同雨水混成一体,蜿蜒留下山坡。他也不曾停下,距离山门不过数丈之地。她未曾下杀令,他便还有希望。
    杜若松开了嘴角,有些茫然地望着他,拢在广袖中的手,十指相攥,却是握得更紧了,连着手心都生出粘腻汗渍。
    明明身前为风雨侵袭,让她遍体生寒,可是后背却是薄汗涔涔。
    她没有下令,暗子营便绝不会让他近的周身半丈之地。她实在不懂,他到底为什么这般执着,非要拦下她!
    眼见重光退开了数步,袖中小箭已出,直往魏珣射去,杜若本想挥袖的手抖了抖,到底还是顿住了。
    左右是他自找的!
    却见得那支小箭并未射到魏珣身上,只不偏不倚在他足尖半寸处定下。其意再明白不过,让他莫再接近。
    “殿……”茶茶没来得及唤出声,见状松下一口气,只抬眼望见杜若,眉目如初,半点忧色皆无。
    茶茶蹙眉不语,当是方才眼花,她明明看见郡主身形晃了晃。
    山腰畔,李昀与林彤早已想上来,此番见状便立马跃上山巅,却被魏珣抬手制止了,他拖着带血的足迹,因着重光的后退,便又迈进一步。
    自然,重光第二支箭矢已经射出,只往他面门而去。他侧身避过,然箭还是擦过他左侧面颊,从耳畔划去。
    就近的滁岁挥出长刀格上魏珣长剑,直将他往山背推去,眼见就要跌下山崖,林彤与李昀正要挺身相护,只听的高楼之上信号想起,滁岁顿时收刀回身,还不忘一把将魏珣拽回。
    然待林彤、李昀二人将他扶过,暗子营诸首领已经尽数跃下山巅,隐去踪迹。
    “你们……也退下!”魏珣喘出一口气,扔了剑撑在地上。
    “殿下!”二人相似一眼,终究默默退了下去。
    雨未歇,风未停。
    魏珣站起身来,往山门走去,他想,到底还是赌赢了。
    阿蘅,还是心软的。
    只是,他还未走出两步,便见山门开启,红衣披风的女子未执雨伞,只孤身向他走来。
    霎那间,魏珣心头涌上片刻的惧意,他看着她红衣如火,面色却苍白如雪。
    他当是逼得她太紧了。
    她缓步走到他身畔,深吸了口气,抬手抚上他左边面颊,将血迹擦干些,只是因为是新伤,自然也擦不尽,反而越擦越多。
    然后,她便有些恼意,弃了此处,将自己的绑发宽叶丝带解下,缠在他左臂上。缠好后,她又蹲下身来,透过皂靴捂住他渗血的足腕。
    “阿蘅!”魏珣心中尤觉惶恐,杜若太反常了。却也来不及思考,亦俯下身来,以身为她遮过风雨,小心翼翼道,“我不要紧,都是皮肉伤,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
    杜若抬起一双无神的杏眼,朝他露出个虚弱地笑,然后缓缓低下了头,终于跪在他面前。
    她说,“殿下,我真的好累!我只是想回家,你为何这般执着拦我?我欠了你什么吗?前生今世,要这样纠缠?
    “阿蘅……”
    “我答应了你办完事,便会回临漳,我不会食言的。”
    杜若伏在地上,卸了一身冰雪修筑的面具,露出虚弱而无助的真实模样,唯有瘦弱的双肩连同背脊一起颤动着,“我就是想知道一个原因!”
    她的声音因跪俯而闷在地面上,显得有些压抑。可是魏珣却听得格外清晰。字字如芒,扎入他心尖。
    她说,“我就是想知道一个原因,知道母亲这样对我的原因!”
    “我还想知道你前世弃我离去的原因!”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四年不管不顾!”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渡过那四年的!”
    杜若直起身来,面上早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双目通红望着魏珣,“你同我说了我死后十数年的种种,可是魏瑾瑜,那是果啊!是你负心薄幸、背信弃义的后果!”
    “因呢?因是什么?”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哭出声来。
    “我此生再不能有孩子,这也是既定的后果。即便我自己曾经也有此念……但是却是我母亲亲手喂给我的。为什么呀,你们要这样对我?”杜若双手扯上魏珣衣襟,嘶吼着。
    未久,终于无力垂下双手,委顿在地,面上浮起一点自嘲的笑意,只喃喃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要一个缘由吗?”
    她摇摇欲坠,却笑意愈浓,只定定望着魏珣。
    魏珣亦看着她,一颗心跳得急速而疼痛。他们原是咫尺的距离,只是大雨瓢泼,雨帘格在彼此中间,像极了越不过去的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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