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你的……”】
这般好听的话,却偏偏说在那样的境地里。
而杜广临,半生戎马,半生诗书,看似高洁傲岸的品性下,居然藏着那般险恶和龌龊的心思。
收养孤女,原只是看中她司鼓的天赋。
同意她和离,为的是送她入宫阙,全自己对故人的誓言。
皇兄后宫不到四月,连失三子,亦是他布局所为,只为扫清障碍。
偏偏荣昌一碗绝嗣的药,断了他全部的念想。
魏珣看见殿门外,数个医官随着茶茶匆匆走过。也未去阻拦,左右他们都长了同一条舌头。
只会说她是因自身之故,而不是错食引起的。
他想,眼下她当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母亲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狠辣的事这样的事实。
杜若说,她想父母,想回家。可是这样的家,他如何能放她回去?
她,根本就没有家。
魏珣握紧成拳的手背现出青筋,指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下!”蔡廷和李昀从外头进来,将书信奉给他。
“是邺都来的信。”蔡廷开口道。
魏珣垂下眼眸,发现有两封,微扬着嘴角露出个满意的笑,转身回了书房细看。
一封自是荣昌给他的,他等这封信已经半年了。
当日离开邺都,原是让杜若先行,自己则留了下来。当从荣昌口中听到了杜若身世的那一刻,他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能让她留在邺都。
然不过一晚,他便清醒过来,即使自己带着她离开,若是杜广临强行留她,帮她和离,加上荣昌的势力,他也未必能带着杜若全身而退。
除非兵戎相见。
如此,杜若只会站在杜氏一族的边上,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世极有可能被暴露在白日之下。
那样的身份,在邺都皇城,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留下来,寻了荣昌。
他亦理清了始作俑者是杜广临,既如此,何必自己一人对付整个杜氏,外加一个大长公主。
他明明有更好的棋子握在手中。
魏珣将信从头到尾阅完,面上笑意更甚,只对蔡廷道,“去传本王军令,澜沧江东岸守将杜直谅,百里沙漠口守将杜怀谷,此二将调回原任处,换西林军的将领上去。”
“现在换将吗?”蔡廷一时有些疑惑。
千机阁半月前才传来讯息,梁国军队蠢蠢欲动,想来有发兵之举。是故魏珣才提前回来了。
而临漳城中混入了不少探子,确切的说是暴露出来不少探子。虽大部分都监控着,但难保有漏网之鱼。
这原也正常,各国均有暗子安插于他国之中,只是向来皆是为套情报,而隐于暗处。像梁国这般,短时间频繁暴露身份的,不是弃军保帅,便是寻得了极有价值的情报。
从两处联合来看,极像了是梁国里应外合之计。而梁国若当真发兵,来路不是正兵横渡澜沧江,便是奇兵越沙漠抄近道突袭。
故而,此刻换将,只怕多生事端。
“现在就换,让西林军将领即可前往,三日内完成交接。”魏珣又看了一遍那信,方走到烛台边,将其烧毁。
得了二次命令,蔡廷也不再迟疑,只领命而去。
守在一旁的李昀见魏珣难得这般欢愉,只道,“王妃若知晓两位兄长从前线撤下,定会安心不少,亦会同殿下一般开心。殿下可要去看看王妃?”
“安心自然会有,倒也未必会多高兴。”魏珣笑道,“最高兴的当是姑母,姑母上了年纪,到底更在乎子女些。”
如此,便也更容易受制于人。
荣昌已经开始动手!
魏珣靠在座榻上,捏着眉心解乏,目光落在桌边一盘蜜饯上。便顺手拎起酒盏,控制着水流,缓缓往蜜饯淋去。
不是人人都能吃带酒的甜食,然后再受寒的。
“也是,王妃重大义,自是更希望兄长战场建功。属下听林彤说起,当日王妃听闻您将两位守御调任至此,她都未露忧色,只说杜氏子女本就该保家护国。”
“茶茶更是私下同林彤说了多回,荣昌大长公主递了好几份信给王妃,要她……”猛然间,李昀便闭了嘴。
他原也不是多话的人,实在让林彤说了几回后,亦发觉得自家王妃深明大义。才不过双八年纪的一个女郎,如何会不担心兄长?却硬是半点不曾开口请求!如今见魏珣将其调回,便也不由为杜若开心,一时多话,便也知道真的说多了。
因为魏珣面色已经渐渐冷了下来,隐忍的怒意融进眼中,弥散到整个眼眸。
“殿下,属下知错,甘愿领罚。”李昀单膝跪在地上。
魏珣持盏的手顿了顿,见那盘蜜饯上,酒水已经溢出来,方才丢下了酒盏,回过神来。
“起来,退下吧。”
魏珣起身,往杜若处走去。
他怒什么?
一怒杜广临将杜若教成这幅模样,死守家族祖训,即便心中忧虑也将家国大义放在最前头,让亲者觉得凉薄无情意。高门世家中的女郎,皆是想着择人被护,唯她一心想着护佑族人,守卫家国。若是杜广临真心教导便也罢了,却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她,根本不是杜氏族人,不过一个弱质女子,却偏偏担着整个杜氏兴衰荣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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