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亦不会有什么问题。
太后的双眸原是闪过一刻光彩的,便是她身边掌事的郑嬷嬷亦露出个期盼的笑。
然却当真只是一瞬,太后便又重新拍着她的手,慈和道,“好孩子,你二人成婚才多久,尚是蜜里调油的日子。如何能让旁人插在你俩中间!”
杜若愣了愣,这话怎么听,都是不对的。
太后深宫多年,要的是子嗣绵延,绝不是热衷白首一心人的主。按理即便是面上与她客气,也绝不会说什么不容让旁人插在其间这样的话。
杜若闻言,抬眸望向太后,方见她余光闪烁,却是落在了荣昌身上。
如此,杜若便明了了。这此间,看似以太后最尊。然真正积威有着实权的,是她母亲。
她的母亲,不愿她和离。想来在她到之前,已经同太后说过意思了。
不愿她和离,在当日归宁时,她便已经知晓了。左右是为了杜氏颜面,她尚能理解。但此番她实在想不通,如何连自己给魏珣纳两个人都不许。
担心自己被分了恩宠,失了地位?
杜若很快便否决了。以杜氏如今的权势,便是给魏珣纳尽新人,随她是有着怎样背景的女子,但凡自己想要占着正妃的位置,地位便是半点不会动摇。
这样的道理,自己明白,母亲亦是再明白不过。
而且,明明多年前,母亲是不赞成这桩婚事的。为何如今却要百般阻止,竟连给魏珣纳个妃妾都不许。
杜若将目光转到荣昌身上,静静望着她。
殿中一时静默了下来,太后原本抚着她手背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谢蕴和凌澜自然更加无话。
于是,沉默中弥散开一丝尴尬。
“太后谬赞了,多几位姐妹在府中,也热闹些。”杜若有些执拗地开了口,“如今王府中便只妾身一人,也是寂寞得狠。”
“何况——”杜若横下心,左右和离一时不行,但一步步铺垫着总也是好的,“殿下年后便将前往临漳封地,有几个邺都的姐妹一道前往,闲来说说家乡趣事,彼此也不至于太想家了。”
太后本就是最爱这个儿子的,闻此一言,面上已经有几分松动,甚至嘴角都不自觉地扬起了一点弧度。然而硬是张了张口,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只垂首含笑道,“你这孩子,也实在太贤德了些。”只是,这样的声色里竟隐隐带着一缕叹息。
“妾身亦觉得,信王妃所言不差。”凌澜看着一时诸人未再开口,便小心翼翼地接了话。
她虽已经认命,做了帝妃,亦不敢有他想,然心中依然受不了魏珣和杜若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模样。
魏泷登基那日,她见二人并肩踏入重华宫,心中便嫉妒的要死。可是却也无可奈何,她之一生,已经注定在深宫到老,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她做不到祝福,更不能想象自己痴爱的男子一生一心守着一人。如今二次闻得杜若要给魏珣纳妾,心中便是又恼怒又庆幸。
守着那样一个光风霁月的男子,她不好好珍惜,竟将人百般推出。既然这般贤良,自己何不成全。
“若信王妃不弃,妾身表姑母眉州桑氏家的二姑娘,正值韶华,模样周正,性子亦算温婉。不若送去了府上,您□□一番看看,若得心意再留下也无妨。”
这话一出,原本沉静用茶的谢蕴拎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却也没再有其他动作,只眸光扫过对面那同样持盖的手,兀自敛眉轻笑,继续饮着茶水。
果然,清香甘冽的茶水才过喉间,尚未熨帖脏腑,荣昌大长公主的声音已经沉沉响起。
“淑妃母家能人不少,如此送入信王府,还不如直接纳入后宫更方便些。”
“妾身……”凌澜年少,又初入后宫,哪受得住这样的话,一时满脸羞愧,两手攥着袖口,贝齿紧咬着下唇,不敢再说他话。
然荣昌却未言尽,只继续道,“亦或者凌氏两头搭船,撒网捕鱼?”
“太后明鉴。”凌澜“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妾身绝无此心,母家亦不敢有此念想。实乃妾身与信王妃手帕之交,方才听其所言,才有此一想。”
“妾身不敢了。”
“起来!”太后望了眼荣昌,亦不好说什么,只道,“哀家知你也是个好孩子,不过顺口一说。大长公主更无他意,想必是舍不得女儿新婚便被旁人分了恩宠。原是直言了些。”
“说到底,还是阿蘅的不是,实在忒懂事了些。”
太后自年轻便是对荣昌又敬又惧,如今头一遭为了两个儿媳对着她说了这么许多话,原也是心虚的很。但许是上了至尊位,又是护犊情深,便索性道,“哀家作主了,择个折中的法子,新人自是要纳的,但不急于这一时,且待瑾瑜身子好些。”
说着,招手已经返回座上的杜若,待她近身,方抚了抚她面颊,笑道,“这些日子,还是要累着你,且照顾好瑾瑜。若是瑾瑜哪里不像话,且来回了哀家,哀家头一个替你作主。”
杜若没再说话,只面上带笑,沉默着点了点头。
“太后,妾身先告退了。”荣昌起身福了福,未待太后开口,便已经踏出了殿外。
“好孩子,赶紧去送送你母亲。”太后捋过杜若鬓角发丝,却更像一位慈母。
“不必了。”杜若望着远去的背影,垂首道,“母亲喜静不喜常人在侧,妾身不去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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