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伸手又给楚清姿满满当当地斟上酒。
她看着谢淮, 终究忍不住道:“你以后肯定娶不到老婆。”
脑子有病,对人又凶, 从来不留情面,这样的人,得眼睛多瞎才会跟他成亲?
谢淮被她气笑,拽着她的手腕拉到身前,道:“你以为你好的到哪去?像你这种女人,娶回家还不如取个丫鬟,丫鬟也跟你一样重规矩,但是比你强,起码不会顶嘴。”稍顿片刻,他俯身贴在楚清姿的耳边,轻声道,“而且,床上会伺候人。”
楚清姿登时涨红了脸,咬牙用力推开他,低骂道:“滚开,我才不会嫁给你,除了吃喝就玩乐你还会什么?骂人,打架,欺负女子?”
“我欺负你?还不是你死缠烂打?”
“我死缠烂打?那不是因为你要懦弱无能想寻死吗?”
“我说过我没有想寻死。而且,我就算想寻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跟我有关系。”
“怎么,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他声音越来越沉,毫无发觉耳根已然红透,就连脑袋也不大清楚了。
他只知道说完那一句,楚清姿突然间沉默下来,眸光躲闪开谢淮的逼视,顾自又干了杯酒。
许久,才小声道:“朋友。”
这句话落在耳朵里的刹那,谢淮只觉得心底有什么地方忽地酥动,像是要破土而出。
楚清姿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别处,低声道:“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每次看到谢淮那样的眼神,独自坐在荷塘边落寞的神色,她都不由得心软。
明明该厌恶的那张脸,却在那一刻变得柔和,脆弱。
他也只有十几岁,便早早丧父,谢淮应该也有很多痛苦的事情吧。她想。
“谢淮,好好活着。如果很累,就歇一歇,放过自己。”楚清姿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真切。
可她眼底却微微闪着淡光,虽然带着几分不情愿,那是谢淮十几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说出了,他一直想听到的话。
那一刻,谢淮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那样看着她酒醉酡红的脸颊。
好像......的确很漂亮。
“世子小心!”
忽然间,赵舟的一道惊呼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刺杀,果然还是来了。
谢淮猛然抬头,下意识要抽剑挡下,却见电光火石间楚清姿闪身到他面前,生生替他挨下一刀。
持刀的人,竟然是别枝。
楚清姿的手腕被割开个口子,可别枝却在见到她冲过来挡刀时,连忙收住了力气,否则哪怕再进一寸,就会扎进她的心口。
“拿下这刺客!”
别枝眸光一戾,伸手扯住吃痛无力抵抗的楚清姿扯在身前,道:“都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旁边的赵舟急怒道:“你以为你抓个丫头当俘虏就能逃了?世子爷多的是美人!”
谢淮一脚狠狠踹开赵舟,冷声道:“把她放了。过来,既然要杀我,就冲着我来。”
他将手中的佩剑扔在地上,朝连枝伸了伸手道:“我不会动手,你尽管过来便是。”
连枝嗤笑了声,轻轻道:“世子,我现在改变主意,不想要你的命了。”
她声音轻飘飘,刀尖仍抵着楚清姿,一步步挟持着她走向窗边,道:“六年,在教坊司的六年,我受尽屈辱,本来杀了你这混账,我就能被人赎出贱籍了。”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破地方,自由了。”她语气似是憧憬。
“但是你,”连枝脸色陡然一变,忽地掐住楚清姿的颈子,冷冷道,“你真是个又蠢、又令人作呕的女人,这样不可救药的混账你也想救,恶心不恶心?”
楚清姿被她死死扼住,几乎喘不上气来,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就这么活活掐死时,对方手上的力道却倏忽一松。
“谁都想救,谁都想帮,你以为自己是谁?”
楚清姿说不出话,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明明是冷笑着,为什么眼睛却像要流下泪来一样。
良久,才听连枝又吐出句话来:“就连我...你也想救。”
楚清姿陡然怔愣了瞬,而后耳边便传来道微沉的,带着颤抖的声音:“要是早点遇到你,说不准,我们也会成为朋友。”
那年繁花似锦,她还是尚书府的大小姐,说不准,那样的身份,在面对这个叫楚清姿的女人时,就能正大光明地递给她一条帕子。
说不准就能同她道一声谢。
谢谢你,替我保全尊严。
楚清姿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连枝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可紧接着,连枝便一把将楚清姿推到了谢淮的怀里,笑着说道:“实话说,我早不想活了。”
她太痛苦,这样的痛苦,叫她握不稳刀子,更杀不了人。
“这满是畜生的天下,不值得。”
说罢,她朝楚清姿嫣然笑了笑,翻身跳下了窗子。
楚清姿连忙伸出手去,只碰到了连枝的衣角。
直到很久之后,楚清姿才知道,那天连枝就连摔死在楼下前,都是笑靥如花的。
大概是……解脱了吧。
连枝跳下去后,楚清姿发着抖被谢淮拽住,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才松了口气道:“叫你别喝那么多非要喝,醉酒了被人一刀捅死你都不知道,还挡刀,你有几条命替我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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