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只鸟,别送走了,我挺喜欢的。”楚清姿看向窗外,故作随意地说道。
谢淮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楚清姿明显能察觉到他语气里的疏离,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他怎么总是这样喜怒无常,对人忽冷忽热的。
不过她也不稀罕。她又不是真的嫁给他,只是个幌子罢了,他们各过各的,挺好。
这样想着,楚清姿干脆也不出声。
两人一路安静,直到宫门前,轿子抬不进皇宫,楚清姿才跟在谢淮身后下轿,一前一后的走着。
前世这条路她走过许多遍,次次都是去见皇帝,帮顾絮时说情,虽不至于帮蒙冤数年的顾家洗脱罪名,但好歹也是拉扯着顾絮时进了官场,入了皇帝的青眼。
那时她总觉着,这条路好长,好远,仿佛一生一世都走不尽似的。
可现在谢淮在她身前,宽肩遮去夕阳的余晖,只那么一会儿,她就到了殿前。
她回过神来时,是谢淮板着脸跟前面的太监总管行礼:“见过李公公。”
楚清姿怔愣片刻,紧接着反应过来,同李公公行过礼去,轻轻道:“见过李公公。”
上次来求请退婚时,就是这位李公公进殿禀报的。
李安园的目光在她和谢淮身上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才笑眯眯地回礼:“世子和夫人这不是折煞奴才吗,快请进去吧,皇上特地给你们安排好了位子。”
谢淮点了点头,便带着楚清姿进殿去。
见他们二人落座后,李安园才回过头来,看着天边的月牙,喃喃自语:“侯爷,老奴替你,见过了......”
楚家那丫头,和世子立在一处时,很般配。
*
“圣上驾到!”随着宫外一道嘹亮的嗓门,殿内所有人纷纷从座上起身跪下。
楚清姿刚要起身,就被谢淮伸手按住了。
她抬头看去,谢淮微身行礼,低声道:“永安侯府,不必行跪礼。”
这是当年老侯爷以命挣回来的尊荣。
楚清姿心头忽然沉重些许,学着他的模样行礼,魏宣帝见状,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说道:“都免礼吧,今日是皇后的生辰宴,也算是朕的家宴,不必多礼。”
在座的,都是皇帝的信臣。
思及这点,她用余光瞥去,果然看到了他爹的身影。
回门日和皇后生辰撞上了,她白日里匆匆一见,没能和楚相细谈。
一会趁着宴至酣处,还可以问一问楚相最近身体如何。
众人坐回座位,魏宣帝随意祝贺几句,众人纷纷献上贺礼。
楚清姿坐在谢淮身边,只依稀看到皇后是个仪态端方的女子, 身旁依次坐着的,是太子和四皇子,都是皇后所出。
“这点礼,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四皇子年幼,又向来脾气跋扈了些,见过谢淮呈上来的珠宝后,冷哼了声,指着谢淮便骂。
“老四,一点规矩都不懂!”皇帝怒斥了声。
谢淮模样淡淡,似乎他们的话,丝毫都不能让他觉得有半分起伏似的。
是,他就是刻意敷衍。
魏宣帝的目光落回在他脸上,忽地笑了笑,说道:“朕知道,淮儿想必是还准备了其他的东西。听说你在军营里练枪,不妨给朕和皇后看一看你的枪法?”
话音刚落,楚清姿看到谢淮的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魏宣帝身侧,李安园低垂着头,暗暗捏了一把汗。
谢淮自小便便有极高的习武天赋,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谢淮身上唯一一处同老侯爷相似的地方。
可他不爱习武,只爱寻欢作乐,自己荒废了天份。
这些日子,怎么忽然又练起武来了? 依着皇帝多疑的性子,难保不是一种叫嚣的暗号。
暗流涌动中,楚清姿看到谢淮缓缓起身,那身形永远都是那么孤单的,一个人走在无人理解的道路上。
没有人站在他身旁。
“臣为皇后娘娘,练了一段枪。”谢淮没有丝毫的停顿,流畅地说完这句,又道,“恳请圣上给我把枪。”
魏宣帝的目光紧紧凝在他身上,似乎思考了些什么,片刻后,笑了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心,李安园,给世子呈上来。”
李安园连忙领旨出了殿门,不一会儿,便带着两个太监,带了把银头枪来。
场内一时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谢淮走上前,接过枪来。紧接着,李安园喊了声:“奏乐!”
宫中的乐师们开始奏乐。
楚清姿定定地看着谢淮舞枪的身姿,宫乐再如何慷慨激昂,可落到她耳里,却如同一首悲歌。
他总是这样孤独一人的。
她想起那奶娘曾恶狠狠地骂他,说他攀炎附势,说他认贼作父,说他从未把侯府当成自己的家,而是把这皇宫当成家。
可为什么在她眼里,这里所有的人,没有任何一个,是真正爱他,尊重他的。
就连她自己,都谈不上对他多好。
楚清姿怔怔地看着,以往她最是厌恶这些武官,她总想着未来的夫君,该是一个“清风朗月,高雅无双”之人, 谢淮该是完全不符合这样的要求的。
可今日,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男儿舞枪,会这样好看。
这样的永安侯世子,天生就该上战场做将军,而不该被人当成耻辱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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