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道:“什么都好,就是气色不好,咱进屋上点胭脂,别整得跟一怨妇似的,人前人后咱们都得漂漂亮亮的!”
阿琅展颜一笑,使劲点头,跟着采荷进了屋。
收拾妥当之后,阿琅只身前往乾清宫,却没想到公孙怀正在乾清宫,一见到他,心里想说的话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臣参见公主。”当着皇帝的面,公孙怀弯了弯身向她行礼。
“不必多礼了,我原是过来瞧瞧皇上,既然你们有要事商议,我也就不打扰了。”来得不是时候,她转身就要走。
“阿姐既然来了,就陪朕一块儿用晚膳吧,掌印你也留下。”皇帝忽然叫住了两人。
“臣遵旨。”公孙怀不疑有他,平淡地应了下来,这是皇命,不得不从。
阿琅眼见到了这份上,也没再逃避,就是吃顿晚饭而已。
可这顿饭吃得并不舒坦,长长的膳桌隔着三人,除了杯盘、动筷、咀嚼,几乎再无别的声音,简直叫人窒息。
又是何时起,她和自己的弟弟一起吃饭,还要看彼此的脸色了?
原来这就是帝王之家。
“我想去碧云寺礼佛,为父皇母后祈福。”饭毕,阿琅终于忍无可忍,说出了这一顿饭间斟酌出来的话。
她想上山静静。
印象中,她母后信佛,从前常去碧云寺礼佛吃斋,她如今思绪纷乱,开始想念她的母后,若到她常去的碧云寺静修一段时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领悟。
现今她陷入了迷茫,需要找个老和尚听听禅语。
“阿姐向来不信这些,怎么要去礼佛了?”李钧擦擦嘴奇道。
“我如今信了,何况母后生前也常吃斋念佛,我既然都已经记了起来,便也想随着母后一道信了。”阿琅道。
搬出了孝德皇后,李钧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边上沉默不语的公孙怀道:“掌印以为如何?”
公孙怀抬眼看向皇帝,从容道:“既然公主想要潜心修行,臣必定安排妥当,请皇上和公主放心。”
皇帝点点头道:“此事便交给你东厂罢,定要护卫公主周全!”
“臣以为锦衣卫成立多年,护卫队相对东厂更加成熟,此番公主上山,不如由锦衣卫护送,更加稳妥。”
此言一出,阿琅与皇帝皆为一惊,东厂与锦衣卫常年水火不容,这会儿怎么想着把这差事让给锦衣卫了?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阿琅看向公孙怀,只见他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掌印说得也有道理。”公孙怀的言论像是正中皇帝下怀,心中很快想到了一个护送公主上山的最佳人选,“既然交给锦衣卫,那朕以为指挥同知宋世良能够堪此大任。”
提到宋世良,阿琅和李钧都定了定身。
须臾,听公孙怀道:“皇上所言甚是,宋同知深谙上山地形,又早与公主相识,由他护送,这一路还能有个人陪公主说说话。”
阿琅心神一颤,这个公孙怀还真是名不虚传,这就看穿她的今日来此的目的。
或许她可以认定这是他们心有灵犀。
原是打算商谈宋世良请婚一事,不料到了最后竟变成了给她安排上山礼佛,阿琅还能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之后阿琅先离开了乾清宫,回去告诉采荷她的遭遇。
采荷却道:“这不正好如了你的愿,你在路上跟姓宋的把话挑明。”
阿琅半坐在绣墩上,一手支颐道:“话虽如此,可你也知道,督主他与宋世良一向水火不容,如今还指定让宋世良护送我上山,不觉得反常?”
“是有点儿反常,但我觉着吧,督主定有他自己的打算,你又何必多想,静观其变呗!”采荷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回屋了,你也早点儿歇息。”
刚司礼监的曹元亨来过,公孙怀今夜留值司礼监便不过来了。
阿琅便也不必翘首盼望,只是今夜她做了个噩梦,梦见公孙怀倒在血泊中,凶手是宋世良,他拿着绣春刀,刀上沾满了鲜血,公孙怀已经没有了气息,宋世良面目狰狞,纵声大笑,这笑声毛骨悚然,后半夜里她从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长此下去,她非得心力衰竭而死。
好在公孙怀早早为她打点好了一切,没过几天就来告诉她都已安排妥当,第二天早上出发。
临走前一晚,还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阿琅以为他不动声色是有多大的能耐,不过就是苦苦支撑,口是心非。
他不知轻重,她都怕了,躲在他怀里瑟瑟发抖,身上疼得厉害,哆嗦着红唇道:“怀哥哥,我疼。”
公孙怀侧过身吻住她的额头,叹息道:“对不起,我失了分寸。”他哪里舍得再把她放到宋世良身边,可那是个极其难缠的人,他说的话宋世良未必听得进去,若换做是她,或许还能说上几句话。
说他权势滔天,运筹帷幄,可有时候他也会身不由己。
大夏江山表面繁荣昌盛,内里早已千疮百孔,他也想放权带着阿琅远走高飞,却艰险万般,走到今日这步,他们早已没了退路。
“我只想跟怀哥哥在一起,若你有苦衷,还有不能撒手的事儿要做,我可以等,只要你心里还念着我,我就愿意一直等着你。”阿琅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如此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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