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十年后,他机缘巧合在三德当铺看到了一件出自宫廷的宝物,巧的是,他曾在中秋宴上见过一回,那是先帝最宠爱的永嘉长公主的随身之物。世人皆知,永嘉长公主早在十年前便已随范皇后葬身于坤宁宫的大火之中,为何长公主的随身之物会完好无缺地出现在永安的三德当铺?他觉得甚为蹊跷。
没过多久,高禄联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一晚以及不久之后宋兆安的尸首在永安地界被人发现,一切都说得通了,长公主还活着,太子也还活着。
可是他才得知这个秘密,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锦衣卫就南下抄了他的家,他并不畏惧锦衣卫的势力,想着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拿着这个秘密在东厂督主公孙怀面前做一笔买卖。因而北上的一路,他沉默淡定,其实是心中早已运筹帷幄。
进入东厂后,公孙怀非但没有受他威胁,还亲手结束了他的生命,高禄临死才恍然大悟,这背后的主使正是他公孙怀,他自己竟愚蠢到自投罗网,到最后死不瞑目。
高禄一死,公孙怀并未真正放下戒心,他必须证实这个秘密没有透露给更多的人,所以在动手之前,他以其家人要挟,逼迫他说出了一切。
至于当日曹元亨把金锁交给他时,声称永安当地除了三德当铺的掌柜和杨顺德,再无一人得知金锁的来历,后来出了高禄的招供,才清楚是掌柜收了高禄的好处,故而对杨顺德隐瞒了实情。
公孙怀说过,不是从司礼监出去的人,他不会轻易相信,因而让杨顺德亲手解决了他当铺的那位徐掌柜。
他的手段再高明,到底是夜长梦多,王党本来不足为惧,只是他们将手伸向了阿琅,他就不得不提前实施计划。
快了,再过不久,他就可以结束这十年漫长的等待。
曹元亨离开后,他放下了刻刀,骨肉亭匀的手指轻抚着已经刻好的脸,过去他无法体会李镇对高美人的感情,此时此刻,他感同身受,她的笑脸早已烙印在他的心上,所以每刻一刀都那般熟练,并且细致入微。
睹物思人,他放下了手中的一切,命人准备马车赶回去与她共度良宵。
然而才出东厂大门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了下来,东厂的人上前护身,公孙怀摆了摆手,命他们退下,“宋同知今日前来不知又是所为何事?”
宋世良来势汹汹,叫人头疼,“我有话问你!”他眼里一片火光,怒气冲冲。
“进来说话。”公孙怀垂了垂眼,伸手请他进门。
宋世良跟着公孙怀进了内堂,大门紧闭,公孙怀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宋世良没有接受,开门见山道:“我爹到底怎么死的,是不是与你有关!”
“宋同知不是自个儿在查么?怎么找咱家来兴师问罪了?”宋世良不接受他的好意,他只能自斟自饮。
宋世良握紧拳头,道:“你少跟我装模作样!十年前,先帝驾崩,宫中失火,我父亲偏在这种时候外出执行任务,他究竟执行的是什么任务?”
宋兆安当时得令南下执行任务,只是一桩寻常案子,目的在于支开他,但他早已得到风声,刘贵妃与王有吉勾结,意图篡位,故而用了障眼法假装人已离开京师。
然而以他当时的势力无法闯宫营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坤宁宫失火,好在公孙怀与他里应外合,令长公主与太子逃出生天。
连夜出逃,将计就计,索性一路渡船南下,至于他为何身首异处,朝廷给的说法宋世良至今无法接受。
仅凭牙牌和锦衣卫的服装就断定那具尸首便是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宋兆安,也许有人为了瞒天过海可以利用不正当的手段蒙蔽世人的双眼,可他宋世良心如明镜,决不相信那是他的父亲!
追查真相多年,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只是没想到此事竟也与公孙怀脱不了干系。桃溪村举村迁徙,以为可以阻碍他追查,谁知道他骨头硬得很,想尽一切办法刨根究底,能与他对着干的当今世上只有东厂。
“知道太多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公孙怀淡然道。
宋世良双眼猩红,低吼道:“那么阿琅呢?你瞒着她做了这么多龌龊事儿,你还把她卷入这些破事中,这对她就是件好事儿?”
“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他们姐弟二人带入京师,如今你有什么立场在此与咱家理论?”公孙怀冷冷睨他一眼,事实如此,宋世良无懈可击。
“也罢!今儿个就当我宋世良无理取闹,还请督主恕罪!告辞!”宋世良狠狠咬牙,傲慢无礼地丢下一句就甩门而去。
人一走,内堂的暗门开了,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叹道:“这些年,真难为督主了,善平这孩子,脾气像我,倔得很,都怪我这些年不在他身旁,没能好好教导他,待咱们成了大事,定要好好教训一番!”
此人五十岁光景,皮肤黝黑,蓄着髭须,剑眉星目,像极了宋世良。
作者有话要说: 阿琅快要恢复公主身份了
第50章 春雨
突然出现的人影正是“因公殉职”的锦衣卫指挥佥事宋兆安, 也就是一直在苦苦追查真相的宋世良的父亲。宋世良的直觉没有错, 宋兆安并没有死,那具尸首不过是为了瞒天过海。刘氏与王有吉早有除去他的念头,他便听从公孙怀的计策,将计就计, 借着南下办案让自己消失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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