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菩萨一样磕头膜拜,怕是要折寿。
见她愣着不说话,阿琅自报家门,“我叫阿琅,进宫才两个多月,如今在司礼监当差,我听你昏迷的时候自称蒲儿,你是哪个宫的宫女?”阿琅明知故问,不叫人起疑心。
蒲儿瞪大了眼睛,身子往后缩了缩,许是知道她是司礼监的人,心生畏惧。阖宫上下,有谁敢招惹司礼监的人啊!
“别怕别怕,司礼监其实没外面的人想得那么可怕,你看我救了你,就知道我不是坏人了,对么?”阿琅露出一口银牙,笑得眉眼弯弯。
蒲儿没见过生得这样俊秀的人,一时失神,半晌才晃了晃脑袋,半撑起身,阿琅看她放松了警惕,拿给她一个引枕,听她娓娓说出自己的故事。
原来她是延祺宫的宫婢,负责服侍钱选侍。只是这钱选侍并非善辈,她才貌不及高美人,并不得宠,而且天性善妒,但凡身边的人被皇帝多看一眼,她便想尽办法折磨她们。
而高美人被打入冷宫之后,皇帝将情思转移到了钱选侍身上,得沐圣恩的钱选侍非但没有因恩泽善待宫人,反而变本加厉。
一个多月前,皇帝驾临延祺宫,不过是在钱选侍的面前夸了蒲儿一句“聪明伶俐”,隔天一早,她便被姑姑诬陷对高美人出言不逊,此事传到了皇帝耳中,钱选侍假意为其求情,才只罚她“提铃”一个月。
钱选侍侍主之时温柔可人,看上去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私底下藏着一副歹毒的恶人心肠,她伪装得滴水不漏,就连高美人和皇帝都被蒙在鼓里,而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人微言轻,除了受气,谁都不敢招惹主子。
“原来那天夜里我在乾清门外听到的‘天下太平’是你!”
真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她们之间原来早就有了交集。
听了她的陈述,阿琅只觉得悲从中来,而不是愤怒,天底下善于伪装的人何止钱选侍一人,恶人常以欺压弱小为乐,恃强凌弱的事情难道还少么?
要想对付那些欺负你的人,只有变得比他们更强,才能真正得以报仇雪恨。
“奴婢这辈子就只能在这宫里耗下去了,琅公公进了司礼监,将来还有出头之日……”蒲儿说完了自己的故事,想到今后的路,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跟了那样一个主子,她以后还有得苦日子要熬,阿琅并不是真正的菩萨,无法普度众生。
“奴婢再次谢过琅公公救命之恩,只是奴婢贱命一条,无以为报,将来若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奴婢定当万死不辞报答公公!只要奴婢还能留着一口气……”她说得大义凛然,好像就要去赴死。
阿琅苦皱眉头,思量再三,痛定思痛道:“那种地方,不回去也罢,你姑且先待在这儿,咱们走一步算一步。”
“公公……”蒲儿泪眼婆娑,看了阿琅一眼又别过脸去,低垂下眼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已被替换,样式与阿琅身上一般无二,顿时满脸通红,闭上了双眼。
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累了,阿琅没有多想,便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好好在此养病,我会照顾好你,天就要黑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等着我。”
蒲儿“嗯”了一声,阿琅这才放心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阿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第27章 秋情
收留蒲儿在司礼监非长久之计, 公孙怀从东厂回来之后, 阿琅便识趣地向他交代了前因后果。
每当与他单独相处时,总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他仍是一声不吭,不愠不怒, 只是这样的风景独好,阿琅忍不住偷眼望望。
他今日散值回来换了一身细领大袖橘绿素绫道袍儿, 脚上也换了一双玄色的云头镶履, 轻装便服, 悠然自得, 活脱脱就是个舞文弄墨的士人模样, 只是他与儒雅沾不到半点边儿,人家文人雅集自有谈笑风生的气度, 他倒是天底下的人都与他无关似的, 关起门来孤芳自赏。
阿琅承认自己没出息,见点美色忘了人家是东厂督主。他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阿琅自然见识过,但要说他心狠手辣、残害忠良, 倒真没见什么真章, 不禁怀疑到底是她认识他时间太短, 还是这一切只是外界以讹传讹,故意丑化?
“你该知道, 她不属于这儿,紫禁城的宫人各有司职,原先在哪儿就该回到哪儿去, 否则这宫里的差事谁还能当得好?”他手指的伤尚未痊愈,今日不抚琴,一面侍弄窗前香几上的香炉,一面理所当然地讲着宫里的规矩。
先前已为了蔡安与他顶嘴过一回,她与蔡安交情深,也算是情理之中,可是蒲儿,两人萍水相逢,她只是凑巧淌了这趟浑水,哪里有资格异想天开奢望他能把她留下。
“督主教训的是,阿琅知错了,可是先不说蒲儿,钱选侍留在万岁爷身边,当真无碍么?”既然无法直接解救蒲儿,那便只能从钱选侍着手。
公孙怀岂能不懂她的小心思,他扑扇着袅袅升起的香烟,无关痛痒道:“阿琅,你来闻闻,猜猜是什么香?”
他是有意岔开话题,她不得不依,只身向前,摇头道:“阿琅粗鄙,只在庙里闻过香火,识不得这是什么香,还请督主不吝赐教。”
“这叫麝香,可入药,外用有镇痛消肿之效,你的金疮药中便含有此香,难道你没闻出来么?”他动了动食指,上头仍缠着先前她为他包扎的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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