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瓷瓶在她手中转了瞬,就在即将递给长风的那一刻,却忽然坠落。
内室之中只听得一声脆响,瓶身裂成两半,其中上好的创药撒落一地,一时间内室药香扑鼻。
段渊心中早有预料,只冷笑瞧过来一眼:“手滑了?”
长风面色一白,忙道:“不关公子的事,是小的没接住,还请殿下降罪。”
“你这奴才手不稳当,要不,”段渊一双眼凝着沈寂,眸光淡淡,“本王替你上?”
沈寂见他走过来,心口莫名一慌,下意识便往后退了半步,谁知竟不小心碰到角落里的鎏金花瓶。
又是清脆一声。
长风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心中只思忖着自家主子今日这是怎么了,亦看不透这怀王殿下的心思,只能忙出言道:“殿下,我们公子今日受了伤,手脚多少有些不便,还望殿下能准我们公子回府,改日定然上门为殿下赔罪!”
内室之中静了一瞬。
沈寂正要跪下,段渊扫了一眼那满是碎瓷的地面,伸手扶住了她。
他的大掌握在她纤细的手臂上,眉眼微垂,望向她的目光情绪不明。
从前她为了勾引自己,便是床第间他握她脚踝的力道重了些,也要变着法缠着人给她揉药酒。
如今却对他避之不及。
倒是好笑。
段渊一把将人拉拽过来,迫得沈寂站在他身前。
他那手是持过长弓挥过重剑的,力气不小,如今握着她的手臂,如同铁箍。
“殿下……”她眼睫微颤,声音中尽是防备。
她在紧张。
他其实没太瞧过她这般紧张的模样,他印象中的沈寂总是肆无忌惮胆大包天,就算最后当胸给他的那一刀,她也未曾有丝毫犹豫。
无论是前世还是再世,在她眼里,他从来就不是值得信任的人。
段渊凝了她半晌,忽而轻嗤一声。
而后便松了手,掀起眼来看了沈寂半瞬,语气很淡。
“既然有伤在身,就回去吧。”
沈寂心中微松一口气,站直了些,也不再拘那些礼数,只想早日离了这内室,低声道:“谢殿下宽厚。”
说罢便领着长风退了出去。
段渊立在内室之中,灯火摇曳,他凝着地上这些碎瓷久久未动。
忽而勾唇笑了,眸色黯淡。
……
第17章 暗场
沈寂离了那内室,令长风替她压了伤口须臾。
后肩上的伤不再淌血,她一身玄色衣衫,倒也让人瞧不出端倪。
在三楼一间小暗室之中留了姓名取了铭牌,便打算回府去了。
长风瞧她脸色有些苍白,只以为她是受了伤才如此,忍不住心疼道:“那黄家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这般伤我们寂哥儿,等到回去以后,定要禀报老夫人,从此黄家的生意咱们都不做了!”
沈寂垂眸向楼下望了一眼,淡道:“不必我们出手了,黄家自会有人来料理。”
长风愣了一刻,而后反应过来,一拍手道:“对啊,那个什么严老爷,一看便是识得怀王殿下的,这一遭黄崇让他在怀王面前失了分寸,他定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寂哥儿,要我说,这怀王殿下属实是同咱们有缘,几次救哥儿于水火,恐怕是对您青眼有加呢!”长风面上带了些欣喜之色。
沈寂却不语,手中摩挲着那黑铁制成的铭牌,眸色晦暗不明。
“哥儿,”瞧了一眼四周无人,长风压下声音道,“您说那恒王殿下为何非要您去拿那容家的军银册啊?”
“他是想告诉我,容家的军账有问题,恐在外暗养了兵马。”
“什么?”长风心中陡然一惊。
这涉及兵马的可不是小事,朝中形势如今不明,但容家却显然是同怀王殿下交好的。若是被咬到破绽,也定是要连累怀王一派。
这……可不是涉及党争的事吗?
“他是想看看,哥儿要站哪一队?”长风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不错。”
“所以他才让哥儿拿下这册子交予他,是为了要扳倒容家吗?”
“小小一册军银录不足为证,就算拿下了也定不了容家的罪,他是想看看我的态度,”沈寂神色冷淡,徐道,“若我拿这册录另有打算,他便会认定我同怀王有关联,以此狭制,令我为他行事。”
长风听得心惊肉跳,最后只能一声苦笑:“哥儿还未入朝堂,便要淌这滩浑水。”
“沈家在京中地位不低,他想让沈家为他所用,也是正常。”
“那哥儿可千万别惹上这阎王人物……不对,那这样一来,怀王殿下那边……”长风有些急,看着沈寂道,“这可如何是好?”
沈寂垂眸,没再说话。
……
六月初五。
夏日的夜无云无蔼,月光清透如水。
长风跟在沈寂身后,汇报着近些时日的事宜,道:“柳安那边的生意可能要先停一停了,黄家近日或许无心料理。”
沈寂听他声音之中带着些许嘲讽,便开口问道:“黄家怎么了?”
“黄崇瘸了,在床上躺着呢!黄家老爷急得很,生怕以后落下什么病根,正日日夜夜地守着呢,连生意都不做了。”
“瘸了?”
“是,说是他出门时,被街上冲过来的一匹发狂的马给撞断了腿!”长风冷笑一声,又道,“黄家老爷还想追究,可那黄崇却死命求着他不让他追查,看样子也是知晓是谁做的。要我说啊,他就是活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