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林青筠心里莫名便生了一股火气。
一向无甚波澜的眉眼也染了些怒气:“不劳琴笙公子费心,本我也同公子无甚交集,若非是念着公主会因着这事担忧,我也不会走这一趟。”
“枉公主将你当做了这么多年的好友,不想竟是养了一匹会吃人的狼。”
听到林青筠提起孟红蕖,琴笙微有动容,脸上笑意淡了几分。
但也只是重新盘腿坐在地上,阖上眸,不再看林青筠。
眼前浮现的却又是昨日醉欢楼里孟红蕖驻足踅身回眸的那一瞬。
她应当,早就知道些什么了吧。
深呼了一口气,琴笙闭眼道:“我离开北凉时,他对我的吩咐是,让我寻机会接近一个人。他要监视之、利用之、囚禁之、毁灭之。”
“至于昨夜的事,他对我说的则是,与旁人的一个交易。”
“再多的,请驸马恕奴不能再说了。”
林青筠欲离开的脚步一顿,沉声道了声谢过,肃着脸负手慢步出了大理寺狱。
狱卒重又关上了牢门,将光亮隔绝在外,狱里又陷入了无边际的昏暗中。
琴笙才又倏然睁了眼,脸色却不如方才那般淡然。
他还记得在醉欢楼里第一次见到孟红蕖的那夜,是正月十五花灯节,平城街道的花灯绚烂夺目,却半点都不及来人眼中的点点星光。
琴笙从未见过这般潇洒肆意无所拘束的女子,一时竟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他掩去了原来的身份,努力在她面前成为了温和晓礼懂进退的琴笙。
他自觉身份低微配不上孟红蕖,但也决计不遂那人的愿。
林青筠,是孟红蕖最好的归宿。
他曾远远见过林青筠,长身玉立而又才学出众,眉目如画般端正,那样的人,才堪为良配。
他第一次,推迟了送往北凉的消息,没将孟红蕖要成亲的消息及时送过去。
孟红蕖和林青筠二人终于成了亲,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放心了,但在孟红蕖成亲的那一夜,他还是发了疯的嫉妒。
克制不住内心横生的戾气,将藏了许久的勾魂散拿了出来。
乌黑的夜云下,那人七窍流血而死,死状可怖,他心里却莫名生出了淋漓尽致的畅快。
她说她从未觉得他身份低微。
他自是知晓的,觉得身份低微的,一直都是他自己罢了。
他终究,成为不了她眼里温柔又小意的琴笙。
有泪滴悄然划过他的眼角,落到铺着发霉稻草的地上,转瞬便不见了踪迹。
从大理寺狱中出来,鼻腔里充斥着的霉味渐被新鲜的空气取代,林青筠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浓眉紧锁,一直在思量着琴笙方才的那一番话。
昨夜的事情,到底能为那人换来些什么。
他最后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
西降的日头光晕柔和,拉长了他驻足沉思的身影。
天际翻滚起浑浊的黛色,头顶的苍穹很快便暗了下来。
花灯节刚过,平城便有了些春意,墙头的枯树枝头窜出了些嫩绿的小芽尖,就在这般落日余晖中轻轻晃荡。
庆俞刚禀告了琴笙被抓的消息,孟红蕖便让人备了马车往大理寺来了。
早在看到那罐茶叶时,她心里便隐隐有了些预感。
乍一听到这消息她面上倒还算得上是镇定,只是脚步仍有些凌乱。
脑子里一直兜兜转转都是琴笙的画面。
一时是他们初见之时,他翩然起身对着自己行礼:“奴唤琴笙,见过殿下……”
一时又是昨日他眉目低垂同自己煮茶时的笑语……
他们于景初二十四年的花灯节相识,整整六载的推心置腹,到头来,都是他裹着一层良善的皮铺就的谎言。
喉头的涩意忍的生疼。
孟红蕖心神有些恍惚,垂首只顾行路,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旁的林青筠。
她捂着磕得有些发疼的头,忘记了佩环同她说过今日他会往大理寺来,只仰头看他:“……驸马怎会在此处?”
尾音不自觉带了些颤。
林青筠抬手将她拉近,替她轻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眼底的眸光深邃。
看着他,孟红蕖本慌乱跳动着的心奇异般渐渐安定了下来。
林青筠让她不用过分担心:“臣方才去见过琴笙,他一切安好。”
“……他……可说了为何要杀那人?”
林青筠很快摇头:“未曾。”
“那他可有同你说什么?”
林青筠又摇了摇头。
那些话,他不想说出来,不想让她徒增不安。
孟红蕖微抿了抿唇角:“……我想进去看看琴笙。”
林青筠牵过她的手,似是安慰般微用力握了握:“臣同公主一道进去。”
男子带着薄茧的掌心有暖暖的温度传过来,孟红蕖轻点了点头,身子不自觉往他身侧靠了靠。
守门的狱卒却在此时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嘴里嚷着要去找唐不渝。
林青筠拦住了他问情况。
狱卒语气仓皇:“刚从醉欢楼里抓进来的犯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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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可怜要开学了
哦,是我自己(生无可恋T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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