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她嘴角微动。
瞧不见脸上神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徐中郎将这番话说得奇怪,我同徐姑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将她堵在这儿难为她?”
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一直站在徐翕存身后的徐碧芃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忙扯了扯徐翕存的衣袖,想将事情解释清楚。
不想徐翕存连头也未回。
徐碧芃还欲再多说些什么,抬眸却瞧见了隐没在黑暗中的孟白兰。
一双眸子紧盯着她。
察觉到徐碧芃已知晓到自己的存在,孟白兰面无表情,抬起手缓缓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饶是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徐碧芃的手仍旧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整个人只能僵直着身子站在徐翕存身后,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
徐翕存冷着一双眸看着孟红蕖:“臣五年前拒了与二公主的赐婚圣旨,二公主因此迁怒舍妹,未尝不可。”
自家妹妹胆子小他是知道的,大抵是想让自己息事宁人不将事情闹大。
五年前的事情也就罢了,今日这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听了徐翕存的话,孟红蕖的嘴角在黑暗中勾了勾。
她轻笑了一声:“徐中朗将未免将自己看得太过重要了。”
“徐中郎将方才可有亲眼看到本宫将舍妹堵在了这百花亭不让人走?”
“话不能乱说,无凭无据便给本宫安了这么个罪名,本宫可受不起。”
许是被孟红蕖语气里的不屑给刺到了,徐翕存的语气愈发冷了起来。
“昌平公主嚣张跋扈,生性放荡,睚眦必报,世人皆知,又何需什么多余的凭证。”
徐翕存声音冰冷,一字一句,皆顺着呜啸的风吹在夜色中。
每一个字,都化为利剑,径直戳进了孟红蕖的心窝。
孟红蕖无声冷笑。
“那中郎将呢?中郎将也是这般认为?”
“臣与世人,并无二异。”
亭间良久静谧。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盐粒般的小雪花。
平城攒了许久的初雪,终于来了。
孟红蕖睨着面前的徐翕存和被他护在身后的徐碧芃两人。
也不知之前她究竟是如何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会觉得徐翕存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就连那双曾惊艳了她多年的凤眸,如今也再瞧不出当年的半分神采。
良久,孟红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嘴角轻撇,面上是倨傲的神色,一如往常。
“照着本宫的作风,我若是想要为难某人,定要昭告天下狠狠打压一番,断不会麻烦到还要避开众人耳目。”
“你们二人,本宫可未曾放在眼里。”
孟红蕖说完,不再作停留,广袖一扫,昂首离开。
就连背影似乎也带着浑然天成的傲气。
徐翕存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面色愈发阴沉。
没人注意到孟红蕖转身时轻呼了一口气。
还好,她忍住了,没哭,没丢了她孟红蕖的面子。
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泛上一阵心酸。
反正她孟红蕖本来就是这么个嚣张而又跋扈的性子,旁人如何想可与她没甚关系。
只不过她以为,她同徐翕存通了那么久的信,在他心里,自己应当会有所不同。
不想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这样也好,她本因着信的事情而耿耿于怀了多年,今夜她倒突然一下便想开了。
问与不问,也不再重要了。
自此后,她与徐翕存桥归桥路过路,再没什么瓜葛了。
孟红蕖昂首走下了台阶。
刚落满雪花的台阶有些湿滑,她双腿被冷风灌了许久,有些僵硬,一不小心,孟红蕖整个人便直接栽倒在了地面上。
似乎是扭到了脚,有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
狼狈死了,刚刚那般模样算是白做了。
孟红蕖心里懊悔,但仍旧勉力支撑着站了起来。
有淡淡的轻嗤声传来。
孟红蕖略微凝眸,这才发现了隐在黑暗里的孟白兰。
不知已在这里看了多久,脸上挂着戏谑的笑,眸子带着明晃晃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
紧握了握拳,孟红蕖放慢了脚步。
每走一步,脚踝上的疼痛便多加几分,身形不禁有些趔趄起来。
饶是如此,孟红蕖却连眉头也未曾眨一下,只目不斜视从孟白兰身旁走过。
有点点滴滴的雪花落在她脸庞,冰凉不带一丝温度。
恍惚间,孟红蕖好似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夜。
那夜的雨真大,她避无可避,豆大的雨滴砸落到她身上,就如同今夜的初雪一般,寒凉彻骨。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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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离太明宫愈来愈近,廊上挂着的宫灯渐多,周遭亮堂了起来,路上来往的小太监和小宫女的身影也多了起来。
走了一段路,脚踝处的疼痛更甚,孟红蕖脚上动作更加不利索起来,只能勉强走上一步再歇一步。
风渐大,裹挟着雪粒直往人脸上吹。
孟红蕖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眼角不知何时已沁出了泪,滴落在颊上,留下两道不甚明显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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