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红楼就在醉欢楼对面,是平城有名的花楼,楼里的姑娘各有风姿。
虽知唐不渝这话不过是玩笑,林青筠也还是规规矩矩拒了:“我如今已成婚,确不宜再踏入倚红楼这等烟花之地。”
“你如今倒是出息了,初始不过是用身上无银钱的理由来搪塞我,如今成亲了,倒连理由都不一样了,也是,二公主那般性子,当是不愿你去倚红楼那种地方的。”
乍一听到唐不渝提起孟红蕖,林青筠脸色微沉了下来。
她怎可能会关心自己去了何处……
就如今晚的林萧一般,怕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知晓林青筠的性子就是这般,唐不渝也不再开他的玩笑,只让他尽快带着林萧回府医治。
马车很快便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中。
唐不渝回头。
脸上不见方才的笑意,一双风流的眸子此时淬上了满满的寒意。
平城里比比皆是有些名头的世家,往来打交道了几十年,利益交融互通,在平城稳了根基,手便也伸向了朝堂。
孟羲和在位二十余载,如今隐隐有了打压世家的意图,不顾群臣反对让出身贫寒的林青筠夺了状元的名头入朝为了官。
那些世家子弟虽瞧着林青筠风头正盛面上与人交好,转头却又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唐不渝一向看不惯两面三刀的他们,倒是与林青筠格外合得来。
想来林青筠唯一一次踏足倚红楼,还是为了拿住兵部尚书宁成武的嫡子宁琛贪赃枉法的证据。
因着这契机,圣上得以好好整顿一番宁家在朝堂上的势力。
林青筠自然也因着这事得罪了些人。
若是唐不渝没记错,这府尹便是宁成武的旁支侄子,二人勉强沾上了些亲戚关系。
“府尹大人倒是好大的胆,天子脚下竟敢藐视法规,动用私刑逼供!”
府尹抹了抹额上泛出来的冷汗,脸上讪讪:“唐公子,一切都是误会,是误会……”
本来是想着借这机会替宁成武报个私仇好为自己在他面前挣个脸熟,谁知道这林青筠竟然还攀上了唐不渝。
唐不渝一贯游手好闲,单一个他自成不了什么气候,但他身后有唐相,可不是他一人能惹得起的。
府尹额上的冷汗越抹越多。
这下好了,都搞砸了。
唐不渝不欲再与此人多言,冷冷扔了一句好自为之便离开,只留那府尹一人无神地望着夜色发呆。
***
听到那小丫鬟的通报声,热水里的孟红蕖怔愣了一瞬,不悦地撇了撇嘴。
如今已是深夜,也不知是有什么大事,非得过来找她。
“本宫尚在沐浴,让他在外边先候着。”
小丫鬟怯怯应了声是,步履匆匆,是去给前头传话了。
赤脚缓缓从浴桶里出来,孟红蕖披了衣衫,发梢还在滴着水,有湿漉的痕迹。
她瞥了一眼立在外间的小丫鬟,声音随意:“把人叫进来吧。”
林青筠的官服尚未来得及换,瞧着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身上似乎还带上了几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孟红蕖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驸马突然来找本宫,可是有什么事?”
见着孟红蕖仍旧是一副慵懒的模样,林青筠微蹙了蹙眉头。
“公主今日,为何要如此捉弄林萧?”
语气如往常般淡然,仔细听来又好似有几丝怒气。
原是兴师问罪来了。
孟红蕖心下了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本宫不喜身边有不熟的人跟着,他又硬是不肯走,我便只能使些手段了。”
“那公主可知今日林萧被收押入了狱?”
闻言,孟红蕖眉毛微挑。
居然还入了狱?
她倒是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般大。
心里讶异,孟红蕖抬眸。
烛光下,林青筠眉目一片冰冷,薄唇紧抿,微微上挑的凤眸无声盯着她,是一副勉力压住情绪的模样。
莫名的,孟红蕖心下一凉。
“怎么,驸马觉得是我让人把林萧关押起来的?”
林青筠摇头:“臣并没有这般想,臣只是觉得,公主不该如此任性,随意将人送进官衙而后便不管不问。”
衙门里多的是官官相护人吃人的肮脏事,林萧不过一介无权无势的平民,进去了定然没什么好果子可吃。
好在今夜只是受了皮外伤,若是林萧真的出了什么事……
林青筠望着孟红蕖。
即使知晓林萧被下了狱,那人面上也是毫无波澜。
精致的凤眸愈发黯淡起来。
孟红蕖微眯了眯眼,将林青筠面上的寒凉一一纳进了眼底。
嘴角冷漠勾起。
“那倒是要让驸马失望了,本宫本就是这般任性妄为,自是不敢与驸马的良善和煦相比。”
“前一夜还在与兵部尚书的嫡子一同结伴到倚红楼寻欢作乐,翌日就能将人给告发了,如此两面三刀,本宫当是自愧不如。”
她怎知道这事?
林青筠面露诧异。
见他面上微有动容,孟红蕖浅笑了一声。
他应是以为他自己藏得很好吧,却不知那夜她正好在醉欢楼,对着琴笙房里那扇窗,将隔壁倚红楼的情况瞧了个清楚。
“不过一个小小的护卫罢了,不想竟比本宫还要金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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