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过了最痛的那一阵,奚灵已然恢复了平静,她深吸一口气,睨了眼小桃:“再置办?说得可轻巧,你可不知那院门再置办要花多少银子,如今寂之哥......”
听着夫人又开始算账,小桃只觉得一阵头大。
从前在闺中时夫人沉迷于舞刀弄枪,当真是没发现在这持家的一面上有此天赋。
说到最后,奚灵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能修则修,能护则护,明白了吗?”
奚蕊那丫头送来的理家相关书册果真有用。
小桃欲言又止:“......明白了。”
上药完毕,奚灵再次穿好衣裳,瞧了眼外边快要暗下的天,方才还说得头头是道的精神黯淡了不少。
今日他约莫是又不会回来了。
虽然早已习惯,可也许是因为这几日那疯子多少有点扰乱了她向来无波的心绪,此时此刻,竟有些担忧他。
奚灵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去大理寺,哪怕是从下人那知道他无忧也行。
“小桃,把我那斗笠取来。”
“夫人,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大雪......”
“别废话。”
“......”
......
沈曜锁上了卷宗室的门,他颓然地用后脑勺抵住门板,深呼了口气。
方才明明感觉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少卿大人一来便打断了他的思路,直到现在都觉得混沌异常。
但有一点少卿大人说得没错,为了奚大人的事,他已经将自己手头的案件搁置了许久。
而那些案子于普通百姓而言,却是一家人所期所盼。
他不能那么自私,可......
不行,奚大人现在身在诏狱生死未卜,他便是丢了这官职,也不可坐视不管。
想到这里,沈曜蓦地睁眼,刚想再转身折回去,忽而头脑一阵眩晕,胸口抽痛的心悸霎时间席卷脑海,只此一瞬,浑身上下冒出了一阵冷汗。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墙壁,眼前视线朦胧重影,像是溺水求生般大口喘气。
沈曜站在原地不知多久,待到窒息与眩晕感逐渐退散,才慢慢松开撑着墙壁的手臂。
身体无力地顺着墙壁滑下,刚刚那刹那间的生死交叠蔓延起的惊惧与可怖许久都没有消散。
说起来,真的有三日未曾休眠了。
再次平复良久,他决定先休息一晚,明日卯时便起再来。
想到这里,沈曜双手撑着墙壁起身,一步一步朝外挪去。
就在他刚推开大门时,外面骤然吹起大阵风雪,沈曜眯起了眼,因着这一冷气,方才的心悸终于平复清醒了完全。
他捏紧衣襟,双目眯起,然后一头闯入了风雪之中。
而在他所看不见的石柱背后,两双阴戾的眼睛正顺着他迈步的身影移动。
......
沈曜一路朝沈宅行去,就在他绕过一个拐角处时,忽觉后背剧痛,紧接着一记闷棍敲中他的腿弯。
身体不可抑制地朝前跪倒,不待他看清身后是何人,便觉身子一重。
刺啦——
是刀刃刺穿衣帛皮肉的声音,可痛得却不是自己。
“夫人——”
小桃歇斯底里的声音穿透风雪,刹那间击中沈曜的心脏。
女子扑来的身姿如雪中的一抹绢花,在半空中霎时被人折落。
他瞳孔猛然放大,只见身前女子腹部穿透的匕首带下股股鲜血,瞬间染红了斗笠,又滴落汇聚在地面洁白的雪层之上。
“灵儿......”
鲜红刺痛了他的眸,沈曜双手颤抖着去扶她,可换来的却是一手粘腻的血迹。
奚灵捂着小腹,失血过多的眩晕让她几乎站不住,她咬紧牙关,红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白,只是她抬眸望向那两个手持棍棒的男子时,眼底却迸出了冷冽。
“敢伤我寂之哥——”
语落的瞬间,她一把拔出那刺穿她小腹的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挥。
“啊——”
大雪弥漫了众人视线,只剩喷洒的血迹迸溅到半空中和雪色交织。
“快走!”
随着匕首跌落的声音,一名男子颤巍地捂住刺伤的脖颈被另一男子拉扯着迅速朝前面的白茫中跑去。
大人只交代要吓吓这沈曜,可没说要弄出人命啊!
更何况这还是皇城脚下——
此时此刻,奚灵再没了力气,身子软着就要倒下,双目被血色浸透的沈曜蓦地回神,忍着脊梁的剧痛,一把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灵儿,灵儿......”
嘴唇颤抖不止,他哆嗦着手臂,只觉耳边有无数飞虫嗡鸣作响。
“快,快去找大夫!”
从雪地中直起身,沈曜抱着她跌跌撞撞地朝记忆中的医馆跑去。
滴撒了一路的血迹显眼刺目,却又在下一阵风雪中被淹没,好似一切从未发生。
第93章 理所当然的信任。
奈何雪漫天际, 此时又接近戊时,医馆早已关了门。
沈曜抱着奚灵敲了一家又一家医馆的门,可根本无一人应答。
“大人, 府中有些止血药.......”
跟在后面跑的小桃眼睛肿的像核桃,就在此时, 突然想到这几日夫人受伤购回来的药物便急急出声。
这句话就像是无边黑暗中的最后一缕光亮, 沈曜猛地回头:“你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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