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男人对女人那种不舍得,对他来说知己容易找,良将难求。
毕竟遇见童念那天,是他被父亲临终托付烂摊子的时候。
遇见老胡那天,也是童念最沮丧的时候。
她刚参加完肖丽丽的葬礼,回宿舍的路上,赶上本科生的校招会正在广场进行。
老胡的摊位在最边上,身边立了个白板,上面用马克笔手写几个字:
招聘行政,人事,采购,销售,技术。
连个公司简介都没有,就跟闹着玩似的。
别的摊位人满为患,老胡的摊位前一个人都没有。
三年前的老胡还没有大肚腩,丧眉耷眼的,蜷在摊位前,有点落魄。
童念觉得他挺可怜,上前搭话:“您好……”
“啥专业?”老胡从手机里抬起眼来,一股海归的傲慢劲儿。
“大哥,你这摊位都冷清成这样,还挑专业呢?”童念忍不住揶揄。
“随口问问,走个面试流程。”
老胡掐灭烟,用马克笔敲了敲背后的白板:“来我们公司发展,前途无量。”
说到这,老胡自己也觉得说谎坑人天打雷劈,改口说:
“现在是困难阶段,慢慢会好的。”
碰巧在这时,老胡电话响起,是他英国的朋友打来的。
老胡一口流利的英语当即把童念给镇住,她分不清什么伦敦腔牛津腔,莫名就被眼屎糊住了眼,看老胡头顶冒着金光。
想着反正本专业干不下去,赌一把,说不定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日后就是一条巨鳄。
“行。”童念做了个草率又慎重的决定:“咱俩是不是得定个合同?”
“这块我也不懂。”
老胡直接起身,把招聘摊位让给她:“不然你来搞人事吧。”
童念当即去图书馆借人力资源的书,备考三级人力资源管理师。
再往后的故事就脱缰了,童念办好休学,买了身西装,去老胡公司报到。
那天但凡两人有一个正常的,故事就得换一个方向发展。
当年老胡的父亲负债累累,产业园被抵押,老胡用三年把公司扭亏为盈,仔细想想,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卖掉也好,不用整天担心销路。”老胡笑着说。
这种话说来也就是宽慰自己罢了。
不得不承认,老胡是一个好老板,但不是个成功的商人。
他总在该果断的时候犹豫,该狠心的时候仁慈,审时度势这点上,王诚比他做得好。
“说真的,将来怎么打算?才40岁,退休也太早了吧。”童念问。
“去英国,找我的前女友。”老胡吐了口烟,颇为轻松。
“老大!”童念一脸嫌弃:“你都快40了,还干这插足人婚姻的事,鄙视你!”
“瞎说什么,听说她离婚了,过得不好。”
老胡摁灭烟,端起茶杯饮口茶清了清嗓子:“先去看看,能在英国待下就不回来,待不下去再回来创业,到时候拉你。”
童念笑着点了点头:“行!”
老胡的初恋故事,早在公司第一年还了部分贷款,把工业园赎回来的时候就跟他们几个人讲过。
那天庆功宴,老胡涕泪俱下地说,他当年根本不想回国,女友刚答应了求婚,教堂定了婚纱也买了,结果父亲临终托付公司,把上百口人的饭碗强塞到他手里。
情义难两全,女友不肯放弃国外的工作机会,也不肯等他,两人只能分道扬镳。
说老胡深情吧,他能同时谈四个女朋友,说他渣吧,他谈那些女朋友外表都跟他前女友一样,一头黑长直,瘦瘦高高。
就连刚才聊到他前女友,老胡都下意识掐灭烟,因为那个女人爱惜长发,不允许他带着烟味靠近。
好在他现在把公司人的饭碗稳妥交到了常天手里,也不算违背父亲的嘱托。
话已经聊尽,童念把签好的安置协议递还给老胡。
临走,老胡看着她的协议看着她签好的放弃入职条款,忽然叫住她,皱了皱眉说:
“童念,别人我都不管,既然你喊我一声老大,我就得多说一句。常天是个很好的机会,很多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我费好大劲争取来的,事关你的前途,别意气用事。
道理谁都懂,她目前确实没有比去常天更好的选择,但她心里藏着的事太大,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童念耸了耸肩,笑着对老胡说:“老大,我要是不意气用事,咱俩能一起共事三年吗?”
老胡自知劝不动,索性放弃了从她这里入手。
“行吧……站好最后一班岗,冯倩今天生了,你代表公司去慰问一下,按照顶格来。”
老胡又拿起手机给童念转了一万:“这算我个人的,取现金,封个红包送过去。”
公司当年能顺利转型,把利润薄弱的机油泵产品发展为新能源车载产品,以及后来更多的压缩机橇,这一大半都是冯倩的功劳。
现在冯倩已经不能回科研所,公司又转卖,承诺过的无法兑现,老胡还是内疚的。
大势所趋,他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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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一道残阳铺在水面上,微雨前的海风有些凉。
廖云丞刚结束一个连轴转了20多小时的会议,正开车回酒店的路上,忽然接到了胡千钧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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