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郑晴寒工作都忙,孩子从小就是保姆照顾,三岁的时候开始自己睡,到现在确实是已经习惯了。谈时墨颔首,轻声表扬他:“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没你这么勇敢。”
辰辰的目光好奇地望过来:“……爸爸小时候会怕黑吗?”
“会。”谈时墨摸摸他的头发,清淡地说,“那时候还不明白。为什么你爷爷那么不喜欢我,所以总会和他顶嘴,然后就会被关在房间里禁足。会害怕,但是又不想服软,那个时候过得很辛苦。”
“后来呢?”辰辰眨了眨眼,好奇地问。
谈时墨顿了顿,很轻地弯了下唇角:“后来知道你爷爷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了。”
“是因为那个叫谈逸的叔叔吗?”辰辰小声问。
“不全是,总之不管他喜欢谁,唯一不会喜欢的就是我。”谈时墨说,视线悠远,“我在八岁那年明白了这点,那个时候大概就已经在想,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不让他再经历这些乌烟瘴气的糟心事,要让他明白自己是被看重的,不用时刻担心会被自己的父亲厌弃。”
他顿了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是我做得不好,这点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辰辰愣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
“……不用。”他低声说,“爸爸,我刚才……那么说,是不是特别伤你和妈妈的心?”
谈时墨轻声说:“有点。”
辰辰低下头,手还放在郑晴寒外套的衣角上,手指无声地收紧。
“对不起。”他小声说,“我只是不想你和妈妈分开……其实我知道的,你们都对我很好。虽然你们不常回家,但是无论是你还是妈妈,都在很努力地想让我好好长大。”
会给他请最好的保姆和老师,上最好的兴趣班,提供给他最好的物质条件,让他即使在自己的贵族幼儿园里,依然是最众星捧月的那个;也会在意关于他的大大小小每一件事,但凡他头天晚上装出个头疼脑热,当晚准有个人出现在他的床边,第二天早上和他一起吃饭。
他一直知道他的父母可能不是太相爱,但一定都是爱他的,他一直知道。
辰辰又叹了口气,他这一天总在叹气。
“我就是……就是还想要更多。”他有些内疚地垂着头,小声说,“像别的小朋友那样,能经常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也想你们关系变得好一些,不用每次一起出现时都、都演戏。”
他是近期才系统地了解到演戏是什么意思,在家教老师的教导中,很自然地领会了一直以来爸爸妈妈的互动为什么会让他看着别扭。
谈时墨有一段时间没说话,辰辰紧张地抿了抿唇。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爸爸?”他小声问。
谈时墨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他稍稍敛眸,声音很轻地说,“贪心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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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时墨在儿子房间里逗留了片刻,出来的时候,看到郑晴寒竟然还没从走廊上起身。
不仅没有起身,还直接靠着栏杆坐下了。后背倚在栏杆上,仰着脸,视线定在虚空中的一点,安静地想着什么。
她很少有看起来这么文静的时候。谈时墨走进了一些,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
“你的眼圈还是红的。”他说。
是吗。郑晴寒抬起手碰了碰眼睑,呼出口气:“一直想哭又哭不出来,就这样了。太久没真哭过,我已经忘了该怎么哭了。”
眼泪太没用,她要记住的事太多,就将这个忘了。
她放下手,闭合眼睑,缓解着自己的疲倦,无声呼出口气:“辰辰睡了?”
嗯。谈时墨简单地应了一声,越过她去到一楼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上来,将一个易拉罐放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和她并排靠着栏杆坐下。
两人都不常喝酒,更别说在这样的地点,和对方一起共饮。郑晴寒拿起易拉罐时先扫了眼啤酒罐上的保质期,语带怀疑:“家里还有啤酒?都没见你喝过,会不会过期了。”
郑晴寒自己的酒量相当不错,不过都发挥在了生意场上,自己在家时连红酒都很少喝,又不是酒局上还没喝够。她隐约知道谈时墨酒量也还可以,不过也只是一个草草的了解。他们之前的五年婚姻,过得像两个部分相交的圆,潦草的交集不多,大部分时候都各有各的生活。
“怎么可能过期。”谈时墨看她一眼,“又不是我放的。”
倒也对,冰箱里食材的新鲜度主要由家里的保姆负责。郑晴寒对他的说法表示认可,确认啤酒确实还没过期之后,拉开易拉罐拉环,仰起脖子喝了一口。
“在想什么?”谈时墨随意地问她,似乎并不在意会不会被回答。
郑晴寒弯着唇角晃了晃啤酒罐,幽幽地说:“在想我这个人是不是活得太失败了。上有老爷子跟郑庆和对我虎视眈眈,防我像在防洪水猛兽;下有亲儿子表示累觉不爱,说我从来没有在乎过他。仔细一想,事业家庭爱情,我竟然没有一项真的有做好,也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在瞎忙什么。”
“就算是现在事事不成的情况,也是努力了很久才维持住的现状。”谈时墨说。
郑晴寒蓦地失笑:“谈时墨,你这么揭短,很容易把天聊死的。”
情况就是这样。就这么个一事无成的烂摊子,也是她十五岁起奋斗至今,好不容易才打拼来的成果。郑晴寒自嘲地弯着唇角,手撑着地板,又喝了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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