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亮紧绷的情绪舒缓了些,用手指给她理了理头发,神色柔和,“林惜,你永远是最好的,别忘了你的目标,你要考上最棒的大学,将来在大学里做老师,你能行的。”
林惜心头一恸,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从眼眶里奔涌而出。
他们在小旅馆里一直呆到过八点才离开,翟亮送她回家,一路上他故意讲各种轻松的笑话,林惜也尽力配合他,努力地笑着,泪水却几次从面颊上滑落下来。
身上的痛楚淡化后,一切都变得恍惚,林惜不禁想,也许自己真的只是做了场噩梦。
过了拱桥,翟亮又陪她走了一段,就到林惜家门前那条巷子了。
她忽然感到害怕,拽着翟亮不想让他离开。
翟亮轻柔但坚决地掰开她的手指,安慰她,“别怕,林惜,什么都没变,真的。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我们……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她在幽暗的光线下可怜巴巴地望着翟亮。
翟亮迅速扭过脸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过头来,竭力笑着:“能。”
林惜含着泪,对他发出孩子气的笑,仿佛握到一个真切的承诺,却忽略了他眼里闪烁的阴冷光芒。
当她受伤后在医院治疗,无意中听到翟亮捅人入狱的消息时,她才赫然醒悟,翟亮骗了自己。
一个月后,林惜靠着几次三番的执着,终于在看守所见到了翟亮一面。
他瘦了一些,黑了一些,垂头走过来时脸上一片漠然,也不东张西望,神色像死了一样。
林惜的眼泪疯狂涌出来。
“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忘记吗?你为什么骗我?” 她呜咽着问他,心几乎碎裂。
翟亮脸偏向一边,不看她,闷不吭声。
林惜恸哭流涕,“如果他死了,你也要偿命的,翟亮你知不知道!”
他终于转过头来,视线在她面庞上一扫就投到别处。
林惜听见他沙沙的嗓音里挤出枯竭似的声响,“我过不去自己这道坎。”
林惜的眼泪再次喷薄而出。
“我警告过他,”翟亮无视她的伤心,低声嘱咐,“他什么也不会说,说了他也得坐牢。”
林惜愣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后哭得更凶。
“你要彻底忘掉这件事。”翟亮略顿,“包括我。”
“不——”林惜再也忍耐不住,哭着朝他喊。
翟亮已经站起身,“林惜,你要好好的,别再来看我,也——不用等我。”
“不!不!”林惜冲着他的背影撕心裂肺地嚷,“我会等你!一直等!一直等到你出来!”
她怎么能不等他。她已欠他太多,这辈子都无法还清。
而翟亮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叫喊,无动于衷地朝前走去,没有过任何停顿。
No.3
四年后,初春时节。
林惜在低垂的夜幕下瑟缩地站立在翟亮家小区大门外一角,她已在这儿逡巡了三个多小时。
春天的夜晚,料峭般的寒冷,时有风扫过。她只穿了件套头毛衫,外加一件薄风衣,冻得鼻尖发红。
快十点了,街上骤然冷清下来,对面的超市和各种店铺也相继拉上铁门。如果再不回学校,她今晚会进不了宿舍。
尽管如此,她依然舍不得拔腿离开。
她等了翟亮四年,如今,她终于得知,他出狱了。
这四年里,她时常想起在钟点房醒来时看到的那个背影,一动不动,形影萧索。
是否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要为自己报仇?
他害怕过,后悔过吗?这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有太多疑问要向翟亮寻求答案,可自从他出狱后,他们连一次面都没见过。
又一阵冷风刮过,林惜抽抽鼻子,终于明白自己这样傻等下去毫无意义,她哆嗦着走到路边拦出租,等了好久,才有辆车来。
车子在离她两米远的路边停下,车门打开,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中,有个人被推下车来,车门很快关闭并呼啸而去。
林惜愣愣地望着下车的人。
他转过身来,看见林惜,也是一怔,脸上的笑容悉数敛去。
“翟亮!”林惜忘了冷和累,激动地走上去,直走到他跟前,“我一直在等你!”
翟亮眼里的神色千变万化,最后沉淀成单一的冷淡,“等我干什么?”
“你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来找我?”林惜哀怨地质问他。
时隔四年,他早已不是林惜印象里的模样,可一看见他的人,她却恍惚只是与他相别数日。
翟亮习惯性地将双手往裤兜里一插,语气有点不耐, “不是早就告诉你别来找我……我们没必要再来往了。”
林惜不觉气苦呜咽:“可我一天都没忘记过你!”
翟亮低下头去,沉默片刻,问:“你住哪里?”
“学校宿舍。”她抽抽搭搭地回答。
翟亮看了眼时间,“现在十点十分,回去还来得及吗?”
林惜点头。
“走吧。”他对她扬扬下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路灯把翟亮的身形拉得老长,有种不真实感,可林惜的心里渐渐暖了起来,他们终于又能同在一个世界里,又能走在一起。
到了路口,翟亮很快拦到一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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