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九点,房间的门没有关严实,窗帘却拉得紧,没有刺眼的光透进来,是唐逸进来过。
她把床铺平,走出房间去卫生间刷牙,等洗漱完出来,刚好看到唐逸提着早饭回来了。
“醒了?”他低着头换鞋。
“嗯,你怎么不叫我。”
“还早,多睡会没事,我已经联系开锁师傅了,他中午过来。”他走到沙发边,把茶几上的杂物理到下面的柜子里,然后把手上的早饭放在茶几上,“刷牙了吗?早餐放桌上了。”
何吟说刷了,走过去翻着早餐的袋子,看到有肠粉,豆浆油条,还有煎饺。
唐逸看她不动,问道:“怎么了?我没买包子。”
她回过神,愣愣地说:“我就是有点惊讶,你到现在还记着。”
唐逸买的都是她爱吃的,她不喜欢吃包子,从以前到现在一直不喜欢,连带着一切有“包”字的都不喜欢,菜包、奶黄包、煎包、小笼包,都被她排除在选项之外。
以前唐逸只觉得她挑剔,后来也就习惯了,有时候何吟父母不在家,他出门买早饭的话就帮她捎一份。
两个人坐在餐桌上,他总是先吃完的那个,但他走不掉,因为何吟会拉住他,让他等她,然后两人一起去学校。
天气好的话还好,要是碰上下雨天,何吟非要和他挤一个伞下,他的手臂挨着她的手臂,唐逸垂眼看去,会看到何吟泛红的脸和飘忽的眼神,还有按捺不住的笑意,让唐逸的心里也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比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还响亮。
唐逸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他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说吃完带她逛一逛,然后把房子里的窗户都打开,阳光照了进来。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地上的白色还积得有些厚,他们吃完早饭之后就出门了。
镇上其实没有什么大变化,房子还是房子,店铺还是店铺,油柏路还是油柏路。
临近中午,路上有不少人,他们踩着雪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往前走,电动车一辆辆地从他们身边驶过,他们上了人行道。
又走了一段路,何吟忽然指着前方写着“阿建饭店”的牌匾,激动道:“欸!我还记得那个是你以前打工过的饭店!到现在我都觉得他家的酥排骨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嗯,换了老板,现在没有以前好吃。”以前的老板阿建比他们大不了几岁,辍学赚钱,在镇上开了这家饭店,厨艺好,人也好,所以生意很不错,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他对唐逸也很好,有时候看到何吟来找唐逸,就会请他们两个一起吃饭。
何吟有点惋惜,她问:“阿建哥去哪里了?”
“母亲生病,他把店卖了,去北京找医生了。”
“那他女朋友呢?”
“分了。”他说得轻飘飘,表情又冷漠又平淡,好像当初的事情就像烟雾似的不值一提,手挥过去,也就散了,连回过头再回味再缅怀都没有必要。
何吟闻言神色淡下来,唇线绷得很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两人沉默地并排走着,一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何吟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
“喂,对……你换了门锁没告诉我,已经联系开锁师傅了。”
“昨晚吗,在唐逸哥那里。”
“不是,没有,真没有……”
电话那头还在叽里呱啦说着什么,何吟的表情很无奈,下意识瞄了唐逸一眼,刚好被他抓住,她的脸一僵,连忙错开眼。
唐逸看到她耳边的碎发在空中轻轻飘着,听到她对手机那头说:“您别胡说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回去再说。”
有一对穿校服的学生跑过,唐逸下意识扶住何吟,把她拉到了身前,她的肩膀撞到了他的胸口,他的胸腔在震荡,何吟还是瘦的,增重的十几斤在她身上没有深刻的体现,手腕像他的手表表带,稍不小心就会折断。
“小心点。”他皱着眉提醒。
他松开手随意地问:“是阿姨吗?”
“嗯。”她把碎发别到了耳后,看着灰白的石头路,说道,“我妈问起你了。”
“她还好吗?”
“挺好,活蹦乱跳。”她想了想,又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她。”
唐逸抿唇,半晌才说了一声“好”。
高中毕业后,唐逸就从他们家搬了出去,他做不到把何吟的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也做不到把何吟当作自己的妹妹,她永远不会是他的妹妹。
他不是读书的料,从始至终都没想过上大学,因为对他来说上学的机会成本太高,且后续收益是未知的,于是他把上高中的那笔钱还上之后就彻底步入了社会。
他经朋友介绍,去了海城的一家上市公司上班,工资还算不错。再然后,他辞掉了工作,回到岷镇,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手工皮具店。
道路两边停满了轿车,一家家商铺都拉起了卷帘门,菜市场门口不断有人进出。
唐逸问她:“中午想吃什么?”
何吟以为他要下厨,连忙说:“不用,镇上找一家店吧,我请你吃,这两天麻烦你了。”
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她是真觉得麻烦唐逸,又是让房间又是买早饭,她还没这么厚脸皮,但唐逸听完这话,静静地看了她很久,然后缓缓地问道:何吟,你非要这么客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