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俊没有为自己辩白,现在不是辩论孰是孰非的时候,他在她面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说:“我们走吧。”
经过白大爷铺子时,看见那老两口也在收拾东西,背影苍凉。
罗俊走到白大爷跟前,递给他一沓钞票,“大爷,别收拾了,拿着这个,赶紧离开这儿,找个安全的地方住吧。”
白大爷吃惊地望了眼那厚实的一叠钱,足够他老两口下半辈子的开销了,他用力挡开,坚决地说:“不行,龙先生,这钱我们不能要。”
海棠也颇意外,心头那郁结的冰块顿时融化了大半,感激地瞟了罗俊一眼,走上去劝白大爷:“您还是收下吧,那些东西也都别要了,您跟大娘得马上走,这里终非久留之地啊!”
白大爷哪里肯依,还在竭力推迟,“可这,我们真的不能要啊!”
白大娘默不作声地站在白大爷身后,盯着那沓子钱,眼神闪烁。
海棠急得跺起脚来,“难道您还想受王三儿欺负不成!”
“我们得走了。”罗俊没时间跟他们磨蹭,不由分说把钱塞到白大爷手里,“您收好,保重。”
他转身拉着海棠就大踏步地走开去。
白大爷还待追上去,被白大娘一把拽住了,他看看钱,又看看白大娘那张苍老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了。
“龙先生好人哪!”老两口朝着罗俊他们离去的方向感激地喃喃低语。
9.2
再一次颠簸在仿佛永无止尽的路上,海棠偎依在罗俊怀里,一动也不想动,眼睁睁地看着天一点点地灰暗下来。
她没有问罗俊,他们下一站的落脚点在哪儿,于她而言,哪里都一样——一样的陌生,一样的冷漠,所幸她身边还有罗俊,他是她现在唯一的倚靠了。
昏昏欲睡之际,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罗俊的一声轻唤,“海棠。”
海棠困得睁不开眼睛,用极低的声音答应一下,也不知道罗俊有没有听见,或许,他也根本没期待她回应,继续轻声低喃:“对不起。”
海棠被睡意侵袭的脑子怎么也无法正常运转,她很想问问罗俊,他的这句“对不起”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是她太累了,罗俊轻柔的抚摩着她的头发与后背,恍如弹奏催眠曲一般,令她动弹不得,在绵延的困倦中越陷越深。
在最后一丝清醒彻底吞噬之前,海棠听见罗俊在自己耳边缓慢地诉说,“我会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海棠,我一定会……”
朦胧中,海棠感受到自己的手被罗俊的手掌包裹了起来,他握得很用力,然而,不知为何,他的掌心毫无温度,凉凉的。
海棠是被罗俊唤醒的,睁开惺松的睡眼,才发现火车正在徐徐进站。
天已大亮,是个晴朗的好日子,阳光乍入眼帘,晃得她一时心神恍惚。
下车,出站,满止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大小不一的广告牌。
“到A市了,”罗俊提着行李在她身后,“我们先找地方住下来。”
A市是南部的一个中型港口城市,临海,人口众多,商业繁华,罗俊带着海棠在西城区找了间平常的旅馆暂时歇下,这一路奔波又耗费了海棠不少的精力和体力,肩部的枪伤又隐隐作痛起来,她脸上的潮红令罗俊担心。
“很累?”言语间他的手已经探向海棠的额头,幸而未发烧。
“嗯。”一夜没睡好,她精神不济,乏累缠身。
“那你躺着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买点吃的。”
临走前,罗俊又给她烧好了一壶水,倒了一杯放在她床边的柜子上,“记得多喝点水,我很快就回来。”
房间里随即空寂无声。
海棠很倦,一时又睡不着,房间里很昏暗,罗俊走前体贴地把窗帘也拉上了,此时,她侧脸望着从窗帘缝隙里灌入的丝丝缕缕的光线,蓦地感觉自己像只老鼠。
这个念头让她心生酸楚,的确,她已经像老鼠一样生活了数月,而前方,等待她的是更多不可知的岁月,看不见曙光,无法预测的未来。
她不安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带着清洗剂味道的枕头,勒令自己不再去思考这些于事无补的问题,跟着罗俊,冷眼旁观他敏锐而冷静的处事方式,她渐渐也学会了现实。不再做无谓的纠结抗争,白白消耗精力,徒劳的痛苦,那实在太累了。
无梦的一眠,深沉黑甜,海棠已经许久没有体味过如此畅快的睡眠了,醒来时,触目所见是一个陌生且昏暗的环境,脑子里有一瞬的迟滞,很快,记忆复苏,所有的弦再度尽职地绷起,她猛然间坐起来,“罗俊!”
“我在。”罗俊的身影很快进入她的视野,她稍稍心安了些,为自己刹那间的软弱感到赫然。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罗俊傍着她坐下,揉了揉她蓬乱的发,爱怜地答,“你睡得很香,我就没有叫你。”
海棠起身,拉开窗帘,原来已近黄昏。
“呀!我睡了这么久。”她讶然。
罗俊一笑,走到她身旁,“饿吗?我买了烧鹅和面食,不过已经凉了,或者,你想出去吃?”
“不用了!”海棠摇头,她确实觉得饿了,懒得走动。
桌子上的食物虽然已经没有熟意,却仍能勾起海棠的胃口,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罗俊的唇角情不自禁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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