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醒归:“!”
“你这样子,没法做心理医生呢。”他说,“我的心理医生听我说完后面不改色,啥事都没有。”
卓蕴边哭边说:“我本来就泪点低!”
“对不起。”赵醒归很无措,“我没想弄哭你。”
卓蕴仰起脸,不停地做深呼吸,重新看向赵醒归时,两只眼睛红通通的,脸颊上满是泪痕:“赵小归,你怎么这么倒霉啊!”
赵醒归弯着腰,两个手肘撑在大腿上,抬起脑袋仰视卓蕴:“卓老师,你别难过,其实,我现在不怎么去想以前的事了。我认识很多和我一样的伤友,有和我差不多大的,有二、三十岁的,也有叔叔阿姨级的,有些人已经截瘫十几年了,二十多年的也有,就……我可以想象我以后的生活,瘫痪……的确很影响生活质量,但至少,好好对待自己,也不影响寿命,我看有些伤友大哥还开着车到处去旅游,过得挺潇洒。”
卓蕴发现,本来应该是赵醒归心情不好,想要倾诉,由她去开导他,而现在竟变成了赵醒归来安慰她,整个儿都反了。
她好难为情,抬手在他近在咫尺的脑袋上狠狠薅了两把,把他的头发都弄乱了,赵醒归也不生气,随她摸,脸上还挂起了笑。
卓蕴说:“你以后,别和那个人见面了,就断了吧。”
赵醒归点点头:“我也不想见他,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卓蕴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一些:“你要是再碰到不开心的事,可以找我聊。”
赵醒归问:“然后看你哭吗?”
“讨不讨厌!”卓蕴把擦过眼泪的纸巾团丢到他身上,赵醒归“啊”了一声:“你擦过鼻涕的!”
卓蕴懊恼地叫:“我没有!”
赵醒归转着轮椅去垃圾箱旁丢掉纸巾,又回到卓蕴面前。
他说:“我好像没事了。”
卓蕴破涕为笑:“那是不是说明,我还是可以做心理医生的?”
赵醒归伸出食指摇一摇:“不合格。”
卓蕴板起脸来,赵醒归又说:“不过,你是个合格的家教,年底如果有KPI打分,我给你打满分。”
卓蕴笑死了:“你还懂KPI啊?”
赵醒归说:“我妈妈以前上班时管财务,手下很多人,我老听她说起。”
卓蕴问:“她现在不上班了吗?”
“嗯。”赵醒归说,“我受伤以后她就不上班了,我爸公司规模不小,他俩以前工作都很忙,我这样了,我妈说总得有一个人专门回家照顾我,不能只把我丢给苗叔和别的陪护。”
“说的也是。”卓蕴点点头,“你爸爸妈妈真的很疼你。”
赵醒归见她语气不对,好奇地问:“你爸爸妈妈不疼你吗?”
“我妈还行。”卓蕴想起她爸,只有摇头的份,“我爸够呛。”
赵醒归还想再问,卓蕴止住了他的话头:“不早了,你不饿吗?该回家吃饭了,你家里人在等你呢。”
赵醒归戴着智能手表,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他张张嘴刚想开口,卓蕴已经提前拒绝:“我不能和你一起吃饭,我室友也在等我。”
赵醒归嘴角挂了一下:“……哦。”
卓蕴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走吧,我送你去停车场。”
去停车场的路上,天已经全黑了,苗叔一直走在他们身后,赵醒归自己转着轮椅一路往前,卓蕴就甩着手跟在他身边。
国庆假期结束了,学生们大多已回校,这个时点的校园里非常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人。
很多人会好奇地看向赵醒归,卓蕴回望过去,他们又都移开了视线。
卓蕴心里不是滋味,又觉得也没法指摘别人什么,看着小少年努力划轮椅的样子,问:“你这样累吗?要不要我推你?”
赵醒归抬头看她:“行,你是不是想玩一下?”
“被你看出来了。”卓蕴走到他身后,发现赵醒归的轮椅靠背比寻常轮椅低很多,他大半个后背都能露出来,她试着握紧把手往前推,倒也不用弯腰,推着也不太吃力。
卓蕴看着他头顶乌黑的发,问:“什么感觉?”
赵醒归解放双手,语气愉悦:“轻松。”
卓蕴笑着说:“那就让你一路轻松到停车场吧,今天卓老师为你服务。”
去停车场的路上会经过露天篮球场,A大有好多个篮球场,一个接一个地连在一起,外头还竖着防护网。这时灯光大亮,每个球场上都有人在打球,喊叫声不绝于耳,边上还有很多人围观。
赵醒归没有回避,转着脑袋,眼睛一直望向篮球场,卓蕴看不见他的表情,没去打扰他。
直到过了那段路,再也听不到篮球场上的声音,赵醒归才收回视线,转过脑袋对卓蕴说:“卓老师,我以前可以扣篮的。”
“是吗?这么厉害?”卓蕴惊讶地问,“哎我一直想问问你,你到底多高啊?”
“我……”赵醒归回过头去,搓搓裤腿,“我高一那年是1米86、87的样子,现在不知道,很久没量了,我现在很难测身高,不准的。”
“哇!这么高啊?”卓蕴说,“那你现在可能有1米88、89了吧?”
“不知道。”赵醒归摇摇头,“哪天我想办法去量一下,完了告诉你?”
卓蕴笑:“好!”
足足走了十几分钟,停车场终于到了,卓蕴看到赵醒归家的车,是一辆黑色宾利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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