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宝婺一句都没替自己分辨,抬手安静地为她擦泪。
就算她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严欢的眼泪也很快让她心惊肉跳地意识到。
——严欢喜欢邵天赐。
赖宝婺心头发酸,那一刻她甚至感同身受地讨厌起邵天赐来:“对不起啊……我真的不知道……”
她对不起她什么呢?
严欢抱住她失声痛哭,在一个新城市的街头。严欢知道她再也不可能爱上这座城市,每次回忆,她记不住故宫、长城,她记住最深的,只有被扔在包间里那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她在漫长青春里唯一喜欢过的男生,以最决绝的方式强行中断了她的暗恋。
严欢哽咽:“是我该说对不起,宝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随着长大,随着青春的终结,随着异性的参与,女孩子之间好像多了越来越多的对不起来作为友情的注解。
实在太累,严欢也没心情继续往下逛,她现在只想回酒店休息。赖宝婺是一下飞机来的这里,才想起她的行李都被放在邵天赐的宿舍楼下,交给门卫保管。而邵天赐急着送掐点上班的女友去店里,也忘了这事。
谈恋爱毕竟不比单身的时候,不可能事事再以朋友为先,可是一想到严欢的泪,她就觉得,男生们有时候真的挺讨厌。
进了校园,她一路跟人打听,一路找他的宿舍楼。
初秋的校园,草木依旧丛容,而风里已经有了萧索的意味,走在这全国闻名的高校,她莫名有些激动,看着周围学生,心头又有种淡淡的惆怅,来之前她一直以为这是三个人的旅行,没想到最后只剩她一个走在这陌生的校园里。
过如来桥的时候,几辆私家车从西门开进,赖宝婺往旁边避了避,刚好有几个男生骑着自行车迎面过来,其中一个骑上了桥,忽然撑脚停住。
“赖宝婺?”难以置信的声音。
她闻声回头,看清那人,她的眼在那一瞬间睁得大大的,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心被一种名为久别重逢的情绪迅速塞满。
来过邵天赐的学校三次,一次是开学送他,全家人顺路来北京旅游,一次是大一寒假,她有个考试要来北京,被邵天赐带着逛了下这闻名全国的学府,第三次就是现在。
她不是没有想过,会在这里遇到高斯。她知道他也在所学校,严欢跟她提过,但是之前两次都没有遇见,赖宝婺觉得自己完全想多了,毕竟学校这么大。
可那个人不是高斯又是哪位?
他骑了一辆细轮径的山地车,停在桥中央,目光直直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推着山地车过来,他好像又高了,需要明显地低头看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长袖,肩背宽阔,额头和鼻尖有一点点晶莹的汗,从前还在男生的阴影里徘徊,到了这一时这一刻更加像个男人。
他长大了。
她也是。
从前素面朝天的小女孩化了点淡淡的妆,她眉毛天生有型,经眉笔勾勒显得越发精致,一双眼脉脉含情,睫毛卷翘,嘴唇上涂了一点点口红,呈现出少女天然的粉嫩。以前他要求她披一天头发给他看,而此刻的赖宝婺正长发披肩,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丝女人的韵味。
他都快认不出她来。
湖水泛起波澜,柳条静静地倒映湖面。
高斯笑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她,跟看不够一样:“好久没见。来旅游啊?”
赖宝婺点了点头。
“一个人?”
她摇头:“我过来拿行李。”
“去哪?”他踢开了山地车的脚撑,拍了拍车的后座,“我送你。”
赖宝婺说了邵天赐宿舍楼的名字,明显感觉高斯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捏了捏刹车:“男生公寓啊,是有点远,你男朋友在那?”
“我行李放在邵天赐那里。”
高斯哦了声,抬手挠了挠下巴:“你急不急?我先去机房拿点东西,一会儿顺路送你过去。”
赖宝婺笑:“那就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走吧。”
他跨坐在车上,两脚撑地,等她坐好,他回了下头:“坐稳了。”她抬抬头,就看到他发尾粗粗的毛糙刮擦着他领口,他把头发剪得太短了,像某种植物的根茎。高斯先把她送到科技大楼,锁好车,赖宝婺本来说在楼下等他,他也不当回事:“都来了干嘛不上去,一个人等着多闷。”
高斯带她坐电梯上来。机房在六楼最里,门口贴着一行英文标签。赖宝婺都没看清下面的中文,好像是什么应用编程教室,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走出来一个脑门锃亮的男生,他的长相完全符合赖宝婺对好学生一贯的认知,让她瞬间肃然起敬。
看到高斯那男生推了下眼镜,抬手招呼:“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让孙建超给你带过去吗?”
“顺路,来看看你们的进度。”
“什么情况?”厚眼镜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飘了他身后女生一眼,她一条鹅黄色的束腰连衣裙,一件米色的开衫,歪戴了顶黄色珍珠贝雷帽,一弯柔顺的刘海下,目光清澈,气质柔美,跟日剧里出来的女生一样,男生眼睛瞬间就亮了,挤眉弄眼,“女朋友?好正哦!”
高斯抬掌扣在他脸上,一把把他糊出了教室,男生在走廊一个踉跄,回头喊:“很痛诶!”高斯不理他,抬臂抵住门,顺手从门旁边的柜子里拿了双新鞋套递给赖宝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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