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天赐一抬下巴:“走你的吧,我也回了。”
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
赖宝婺从校门口进去,室外篮球场有几个男生聚在框下投篮,人群堆里不时爆出叫好。没走两步,马尾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她下意识往后仰才适应那个力道,眉头皱起,她回过头。
半沉的暮色下,高斯挂着一头一脸的汗,笑笑看她。
“说你笨你还要生气。”
赖宝婺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身后响起篮球有节奏的敲击声,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
“喂,要不要这么拽?”
“我跟你说句话,一句就行。”
赖宝婺忽然停住了,转过身看他:“那你说吧。”
没想到她今天竟然这么痛快,高斯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夹着篮球看了她一会儿,抬手摸脖子,语气不经意,又有点懒散:“没空来看我打球,倒是有空陪人去吃饭哈……”
赖宝婺抬眼,一双雾沉沉的大眼睛,长开了的五官柔美清晰:“你把钱收了。”
高斯歪着脸看她,又笑了下,这个女孩看着柔顺,本质就是头倔牛。
“我不呢?”
女孩没跟他争,低头打开书包,高斯看她掏了一阵,掏出条项链,用餐巾纸裹了两层,露出金灿灿的一角。高斯看了一眼,淡淡地问:“不喜欢?”
手往前递了递,沉默。
高斯不冷不淡地:“给个理由先?”
赖宝婺没理他,进了一步,高斯低垂的目光跟着她移到自己面前定住,她把项链放到了他手里那颗篮球上,两人都没说话。
跟化学课做实验一样,确定放稳了没掉,赖宝婺退后几步,就要走。
高斯冷眼看着,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能不能别老这么对我。”
这么对他。怎么对他?
是不言不语,还是保持距离?
喝了这么多水,嘴巴依然干的要命,高斯看着她的背影,低沉的声音暗藏了不悦跟难堪,男生太傲了,身边的人都围着他转,早就把他宠坏。
所有人都对他青眼相加,凭什么可以没有她?
校园里亮起一排路灯,树叶飘落,风把男生的声音吹得萧索,听到女生耳里依然骄傲无比:“我是杀人了还是怎么了,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吗?”
赖宝婺闭了下眼睛,她觉得自己的眼皮在跳,狂跳,手心冒汗,一股气从肺里往上顶,她都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血液激烈涌动,脸上发烧。她从来不会跟人吵架,吵架都是失控的象征,推攘咒骂和恶言相向,那些异常亢奋的情绪会把她带回她不想回看的从前。让所有人爱上自己并不现实,赖宝婺只希望那些人不要理她。
但一个男生的自我永远让他看不清女生的处境和心情。一个帅气浅薄的高中男生,从父亲身上学到的世故让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女生们都喜欢他什么,只要他一在球场上出现,连班里最傲的女生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所以他搞不懂,自己惯用的那些套路,让女生们脸红心跳的一些帅招,怎么在她身上就不能奏效?
男生又走近了一步,声音低低沉沉地响在身后,带着蛊惑,又有点不解:“你不是喜欢我吗,就是这么喜欢的?”
这句话把赖宝婺逼停了。她抬起头,风把脸上的皮肤吹得紧巴巴的,心也在那句话里猛缩了一下,所有的难堪像潮水一样翻过来,岸边的人还来的及逃吗?
逃去哪?
往哪逃?
所有人都知道,都在背后笑她,说她不要脸,笑她脸皮厚。邵天赐从来不提,直接就跟高斯打了一架;严欢之前还说怎么老能遇见这个男生,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不问了。对她好的人不发一言,看她笑话的人心照不宣。
她回过头的样子把高斯看愣了,她整张脸都是红的,眼皮也是,那种羞恼和隐而不发的愤怒很容易引起误会,况且她的眼底还闪着水光。
高斯被她那个表情搞得什么鸟气都没了,心在那瞬间柔软如泥。这一刻无论她让他干什么,哪怕叫他去死,他二话不说都会答应。
“好了……算我错,行不行?”
什么叫算他错?
她的声音都在抖,夹杂着失控的哭腔。一个人怎么这么不会吵架,一吵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仗都没打,自动举手投降。
而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高斯发现自己想多了。
柔弱顺从都是假相,一个女生能有多厉害,从来不体现在她的长相上。
她说出的话跟她快哭的样子一点不搭:“我喜欢你什么?喜欢你无耻无赖还是油腔滑调。你以为你是谁,是个女生都要喜欢你吗?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有人讨厌你,根本就不想看到你。”
她骂他的那些话他打从娘胎出来都没听过,高斯都被说愣了,反应过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说我是无赖?”
赖宝婺把话说得再难听也难听不到哪里去,到底是个女生,教育限制了她的发挥。男生皮糙肉厚,听了还是不痛不痒。
高斯听她骂了一阵,才低声问:“骂够了没?嘴巴渴不渴,我请你喝奶茶。”
赖宝婺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看他。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这么恨过一个人。
那种切肤的恨却无法被他读懂,让他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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