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倦心里揪着一样的难受,他无比的自责,不该提起那件事,如果不说,至少她只会臭着脸不和他说话,还是好好的。
臭着脸不搭理他的时候,薛倦想让她理一理自己,可是看她脆弱到像要熄灭,又宁愿她是先前那样子……
这一晚上,薛倦脑子里有无数个念头飘过,无数种犹豫与自责,还有对未知的惶恐。他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有自信,在顾意这个人身上。
他曾经是做出决定从来不后悔的人,后悔是没有用的东西,只会浪费时间。如今他却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薛倦时不时瞥一眼隔壁的动静,怕她出什么事。顾意胃不好,从前常有胃疼的毛病,从十来岁就开始,她又娇气,胃一疼就整个人蔫巴巴的。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胃疼,是十七岁。那时候学业已经繁忙起来,即便是他们这些富家子弟,也免不得要紧张起来,应付高考。纵然有些事可以花钱摆平,但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心安理得地混日子。
世界给他们的标签好像就是醉生梦死,纵情享乐。但那只是被窥见的一半,另一半当然也是奋斗向上,没什么差别。
顾意尤其努力,她那时候已经参加过一些比赛,小有名气。所以早早有学校向她抛出橄榄枝,不乏国外的顶尖学府,但顾意只考虑国内的。
理由所有人都知道,为了薛倦呗。
薛倦的人生规划以家族事业为重,他对念书的态度并不算重视,出国也可以,留在国内也可以。后来何晴身体上出了些小毛病,薛倦便决定留在国内。
茶余饭后,常有人拿这件事调侃薛倦。
“哎,听说顾意都为了你放弃国外的大学了,你真不考虑一下吗?”
说得好像他有什么错一样,把自己的人生压在别人身上,好沉重,又好无语。
他没好气,没理人。说话的人自讨没趣,没再继续。
只不过那顿饭吃得不太对劲,他离开食堂的时候才发现,顾意居然没出现骚扰他。
他为自己这个念头皱眉,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习惯顾意入侵自己的生活呢?
那天回教室的路上,听人说起顾意胃疼不舒服。薛倦鬼使神差地绕去了她们教室,他没进去,隔着老远从窗户里看见顾意趴在桌上,一张小脸皱在一起,整个人没精打采,看起来难受极了。
薛倦没进去,想了想,还是让人给她带了杯热牛奶。后来顾意被人告知,薛倦给她带的热牛奶,不由得心花怒放。
再见他的时候,她尾巴都翘上天,总用一种促狭的目光看他。薛倦懒得解释,反正无论怎么样,她都有无数种理由可以坚定地认为,他们就是会在一起的。
……
薛倦昏沉睁开眼,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半。他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却又有个强烈的念头,想去看看顾意。
他蹑手蹑脚起身,停在卧室门前,手搭上把手,竟发现门没锁。咔哒一声,心也跟着咔哒一声。
推开门,床上却空空如也。
薛倦吓了一跳,睡意全无,猛地起身,才看见一旁的沙发上有个隆起的身影。一颗心又沉下来,像极速地膨胀之后再极速地收缩,砰砰地跳。
他轻手轻脚地走近沙发边,跪坐在地毯上,借着昏暗光线看顾意的脸,她闭着眼,睡得并不安稳。
薛倦喉头微哽,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他看着顾意,感觉到一种无比的满足感,就这么看着她,好像心一点点地被填满上。在她离开的这两年,那里一直是空空荡荡,风一吹过都是呼啸的声音。
现在不是了,现在他的心里密不透风。
他可以再次拥有顾意,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事情了。
顾意原来是对的,她的确可以笃定他们会在一起,怎么会有人能拒绝顾意呢?
她是那样的可爱,迷人。
薛倦抬手,想碰一碰她,又怕把她吵醒,最后只是很轻很轻地替她理了理头发。
在拥有过这么可爱又迷人的顾意之后,他无法忍受不能和顾意在一起。何况他的人生里,早就被顾意入侵得无处不是她的影子。他们俩的人生明明就像两股麻花一样,缠绕在一起,他没办法接受分开。
从前薛倦笃定自己是个聪明人,可是他现在觉得,他以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他明明爱着顾意,却总是觉得他没有。
薛倦在地毯上坐到天亮,才起身离开。眼下的乌青尽显疲倦,镜子里照出的这个薛倦一点也不像薛倦。
他却笑了笑,尽管狼狈。
顾意现在是薛倦的妻子了。真好。
以后他会对小意加倍地好,比她当年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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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意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她后悔把薛倦赶出去,该离开的那个应该是她。她躺在那张床上,闻着属于薛倦的气息,就不可能睡得安稳。
后来她挪去沙发上睡,总算能入眠。
早上起来,薛倦已经不在,房间里一片狼狈还没整理过,她不知道从何下手,伸手扶起两个瓶子,一低头看见掉在地毯上的破镜子,又忽然不想收拾。
也不想留在这里看着这些,就随意打扮了一番,换了身衣服出门。结果第二天就回顾家,他们一定会觉得他们又吵架,顾意轻声叹息,小幅度甩着包,不知道该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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