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攀着车门没关,没敢看那眼睛,怕看了就想起程爷爷恳求我时的泪眸,低着头回答:“没什么,本来也该这样。”
车门关上,车子驶离。慢吞吞的我落在最后,程嵘有所察觉,回头看我,问:“怎么了,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我笑说:“爷爷说我是个好孩子呀!”
“我听见了,他为什么要谢谢你?”
我夸张地怪叫:“喂——我都现场讲相声了,难道不要谢谢我给他带来这么多欢乐吗?以为人人都是你,总爱当闷葫芦。”
程嵘当下变脸,对我动手动脚,掐得我脸变形,叫嚣说:“迟早要让你看看我是不是闷葫芦!”
这话说得很有深意,我不敢往深了问,还好温渺突然从西餐厅里冲出来,叫嚷着替我解围。
“你们磨蹭什么呢?跟你们宣布大好消息,我的歌卖出去了!以后都管我叫音乐人——”
张晚晴替他高兴,嘲讽道:“才两首,你好不好意思?”
温渺大大咧咧:“有一就有二!再说,我又不是只写了两首。”
时光多温柔,拿走一些,就会赋予一些。从前出尽风头的田径运动员成了现在的词曲作者,就像股票中的“V”形反弹,落到最低点就会开始回升,温渺的人生开始回弹了。
人生总会有起起伏伏,算我自负,没有丁小澄的程嵘会陷入低谷,可他也会有“V”形反弹的时候。到那时,他会比现在更耀眼吧?
6月10号,游乐场迎来了高考后的学生“轰炸”。大龄儿童郭德把同去的三十几人拆分成几个小队,玩起了攻防追逐游戏。嬉笑尖叫声比旁边的鬼屋还多,让其他游客误会是在拍什么综艺节目。
游戏结束时有几对同学牵了手就没松开,把郭德吓一跳,半真半假地恼道:“有几对我是猜到了的,但顾妄你是怎么回事?我那么看重你,送你去集训班,你给我带回来一个姑娘?”
周安妮躲在顾妄身后,顾妄大大咧咧地把人揽入怀,祸水东引:“你哪里看重我了,明明最在乎我们‘班对’,程嵘和丁小澄都那样了,你不都当没看见?”
一句话转移视线焦点,我琢磨着怎么还击,程嵘先开口了:“哪样?别瞎说,澄澄还没答应我!”
“哟——”
“哟,澄澄——”
一群人狼嚎似的,我撇下程嵘拽着张晚晴张皇逃窜,没跑出两条街就被他逮住。他还有理有据:“不能去梦想小镇,你往别的地方跑。”
什么意思,我跑了你再来抓?幼不幼稚?
我点着程嵘问:“你干什么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梦想小镇?那里有什么?”
程嵘装了一肚子蒜,顾左右而言他。看他和温渺、张晚晴鬼鬼祟祟的样子,我还有什么不能猜到的。所以当夜幕降临,游行的花车停在我们跟前时,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还觉得好笑,他就给我看这个?
他但笑不语,牵着我上了花车。这次花车上除了工作人员就只有我和他,我们在轻快而甜蜜的音乐里对视,他忽地朝我伸手,欠身说:“May I ?”
“你好土啊!”
抱怨是真心的,欢喜也是真心的。
花车前行,一路碰到各自玩耍的同学。程嵘眼尖,揽着我转圈还抽空托着我的手打招呼。被突然叫到名字的同学茫然回头,看到花车再看到我们,脸上全是讶异和佩服,叫嚷说:“还是你们学霸会玩!”
花车驶到梦想小镇,车上的工作人员突然要我们下车。程嵘二话不说,护着我下楼梯,一副惊讶到极致的恼怒模样。
我忍笑,还佯装无动于衷:“别演了,这就是你们偷偷策划的惊喜?也不怎么样……”
“样”字卡住了,头顶一片灯忽地亮了,照亮了这块区域。我才发现与别的地方相比,这里的灯少得可怜,直到那盏巨大的“橙子”灯亮起。
面前的门忽然打开,装潢精致的小洋房里走出一位迪士尼动画中的管家,他欠身,开口就是译制片的腔调:“您回来了。”
“温渺?”我还诧异着,他们竟然说起对白,然后拉着我进了小洋房。打扮成女仆的张晚晴冲过来,嚷嚷:“小姐,您怎么能跟他在一起?”
“喂,你们干吗?”
无论我怎么喋喋不休,他们还是照着台本演下去,其他人物粉墨登场,演员竟然是今天一起玩的同学,其中甚至还有郭德——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国外流行的浸入式表演,而我和程嵘是这部“戏”的主角。
我哭笑不得地进入情节,被引导着说完台词,才发现这是个类似《傲慢与偏见》的简化版。帘幕拉开,刚刚消失不见的程嵘再度出现,换装后的他简直帅到让人窒息。我看着灯光下的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怎么比我还有少女心?
误会接踵而至,见招拆招之后即将走向大团圆结局。我的好姐妹亲手把我推向露台,在那里等着的程嵘长臂一伸将我搂住。
我伏在他怀里,听见他胸膛传来愉悦的笑声,他在我头顶问:“好不好玩?”
“啊?”
“不喜欢这个剧本?”
明明是我没听懂他的话,他反而更加疑惑了,思忖着又说:“还是你更喜欢‘直树与湘琴’?你初中时不是最喜欢玩角色扮演?”
“没有最喜欢!我没有!”妈妈呀,我连埋怨时的声音都不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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