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当天我往张晚晴、温渺、彪哥家跑了一趟,送了点年礼,最后一站去的程嵘家。
到的时候,程嵘应着程爷爷的指挥在贴春联。屋子装饰得很有过年气息,但耐不住冷清,偌大的屋子里就程爷爷和程嵘两个人。平日在的司机、护工和保姆都放假回家了,桌上是酒店定做的年夜饭,但外包盒都没拆。
程先生程太太被程爷爷拄着拐杖敲了一顿,压根没打算回来。程爷爷长吁短叹问我家过年热不热闹,我心一软就自作主张地开口邀请:“今年就我们家和姑姑姑父过呢,您上我们家过年去吧?一起热闹热闹!”
“好!”程嵘没皮没脸地扯了我一把,害我仰倒在沙发上,他伺机给我塞了瓣冰糖橙。
我含着冰糖橙不好说话,咽下去才白他一眼:“请你了吗?我请的是程爷爷!”
程霸道校草瓮声瓮气地撒娇:“澄澄,你别这样。”
程爷爷笑眯眯地看热闹。我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在冷战中,他偏偏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照旧来找我,照旧打闹,但严防死守一个字都不肯让步。
起因是我说想跟廖老师聊聊,他给拒绝了。
“逼于无奈”把人带到我家,程爷爷得了乐趣和姑父下起象棋。丁先生丁太太在厨房里忙碌,姑母记挂着在外过年的儿子,捧着电话问长问短。
我逮着好时机逼问下去,程嵘却说他把廖老师给开了。
“开了?什么意思?”
程嵘拿着遥控器,盯着电视,答得心不在焉:“字面上的意思。”
“为什么——”
“我决定换一个医生。”
我开口道:“那新找的心理医生呢?”他接受心理辅导十来年,一直处于调整期,没了廖老师,总要有别的人吧?
“找了。”
我大喜过望:“谁?那我得跟她谈谈。”
程嵘咬着特意给他买的豆干,坦荡道:“谈吧。那老师姓丁,丁老师。”
“喂——”
他不安分的膝盖抵在我腿上,安抚似的碰了碰,说:“别瞎操心了。我早没事了,再找心理辅导不是浪费钱吗?”
“可温渺说……”事情传到温渺耳朵里,温渺单独找过我一次,他跟我说的原话是:“不对劲,酒吧巷子那事,他两眼空洞洞地看着我,我确定我们都对视了!我怀疑他不是没看见,而是陷入自我情绪里。”
听见“温渺”二字,程嵘一声冷笑:“他还有脸说?拉着我打游戏的是他,被管家婆发现了,倒打一耙说是我强行拉着他玩。他说的话没有可信度,都是不甘心拿别的事找补!”
管家婆说的是张晚晴,年前张晚晴成了白富美圈子里的笑话,连龚嘉禾也来踩一脚,瞎嚷嚷让张晚晴“还钱”,是温渺不管不顾挪了彪哥的钱,才替她解决了麻烦。
张晚晴投桃报李,为了让温渺考上本科煞费苦心,每天紧迫盯人,期间没少跟我抱怨说温渺找了个网友,但目前看来——
“所以那个陪着温渺通宵打游戏,每天24小时不断联系的人是你?”我诧异道,“你和温渺‘网恋’?”
菜都上桌了,饭香四溢。
程爷爷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抬头问:“网恋?那可不行,不能网恋。孙儿哪,你还小,恋爱这种事等大学毕业以后再说……”
“爷爷!你听丁小澄瞎说!”程嵘蹙眉扶额,脸上都是无奈,“她说的是温渺,我和温渺打游戏!”
“游戏?”程爷爷连棋都不下了,忽地严肃起来,正儿八经地叮嘱,“打游戏也不行。你从小就主意正,跳级不肯,保送也不肯,明明可以花更少时间学更多东西,偏偏不肯。你们老师都说你按部就班读书是浪费时间,你天资聪颖不是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爷爷这一辈子,就是盼着你有出息——”
话题岔开八丈远,姑父一副深有同感的样子,两人就着学习发展问题展开深切沟通。程嵘表情一言难尽,那模样莫名可爱,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丁小澄。”
“嗯?”
“你吃东西洗手了吗?就摸我头?”
讨人嫌的玩意儿!
年夜饭悉数上桌,丁先生委派我和程嵘下楼放鞭炮。星城的规矩,年夜饭得放了炮仗才吃。
我指挥程嵘把“一万响”鞭炮拆开,摆放成一条蜿蜒的长蛇。
程嵘点燃了鞭炮,迅速回到我跟前,嘴唇动动说了什么,大概是“我”字开头,“你”字结尾。
我捂着耳朵问:“你说什么——”
一万响鞭炮震耳欲聋,他咧嘴笑了笑,道:“我说——丁小澄过年好——”
我回以一笑,喊:“程小嵘,过年好——”
一挂鞭炮响完,附近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有人放起白日焰火。我和程嵘并肩站在单元门前,仰着脖子看那冲上白雾中的烟火。我还有很多疑问,程嵘并没有悉数解答。我可以锱铢必较问下去,可我想不是现在,不是此时。
过年呢,就该傻乎乎地过年吧。
可我这么想,别人不这么想。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我当是拜年短信,随手拿出来看,却见来信人是何甜甜。
“我们谈一谈。”
我打算无视的,但很快又来了第二条短信。何甜甜说:“明天下午三点半,星芒咖啡见,是关于程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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