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温渺说了吗?”
夏天的晚上,快八点了夜幕才真正黑下来。我正好在程嵘家门口堵住他,转头又去了超市。
咬着甜筒我才算活过来:“他怎么说?”
程嵘:“他没来。”
“没来?”
“我等了半个小时,一直没看见他,可能来了又走了,也可能没来。”
“哈。”空气中传来一声冷笑,有个身影从黑暗的公路踱过来,是温渺。
“老板,拿瓶水。”
我一巴掌拍他肩上:“原来你也才来?你电话打不通,害我以为你会一直等着,还叫程嵘去找你。”
“撒手。”温渺偏头,他的脸在超市的灯光下暴露,伤口也无从遁形。
“你怎么了?打架了?怎么回事——”
“撒手!”
他肩膀一甩,我的手直接落空。
“你怎么了?”我慌张了,温渺从没用这样恶劣的态度对待过我,“是不是……等太久生气了?你到底来没来,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温渺冷笑,扭着脖子说:“我来没来?我来没来不算数。”
“渺渺——”
温渺把两块钱硬币丢在冰箱上,扭开瓶盖猛灌两口,问:“程嵘,你说我来没来?”
程嵘:“我没看见你。”
“哈——没看见?”温渺笑得狰狞,“没看见?好,很好!”
说完那句话,他骤然把水泼向程嵘,扔了瓶子就是一拳。程嵘没有防备,生生挨了一下。
变故来得又快又怪,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挡在程嵘前面,拦着温渺:“你疯了吧?发什么神经?”
温渺眼珠子沁着血,逼问:“丁小澄,你护着他?他和你根本不是一类人,你护着他?
“你看看你裤腿上的泥,你知道不知道你户口本上写的是什么?菜农户,农民,懂不懂?你以为你在跟他玩,是他在玩儿你!
“张晚晴是这样,程嵘也是这样,他们有钱,所以我们就得做小伏低,奴颜婢膝!”
温渺狂躁地喊着,嚷着:“我受够了!”
“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十几年的狗腿子,你还没当够吗?”说完,他讥讽地笑,“也对,你是女生,你巴着程嵘也好……”
“你嘴巴放干净点!”
程嵘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挥拳,两人厮打交缠,在我叫来小超市的老板之前温渺甚至被程嵘卡着喉咙按在地上。
温渺吐出带血的吐沫,讥诮地道:“其实你也忍我很久了吧?是因为丁小澄才勉强接纳我的吧?想想我也不该这么对你,毕竟你有病嘛,精神——”
“温渺——你闭嘴——”
程嵘被小超市老板架开,温渺躺在地上像一堆烂泥。他还笑,说:“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问这个问题了。丁小澄,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明明我们待在一起更久,现在让你选,我和他,你站谁一边?”
我已经被刺激到手抖,我十分后悔暴露了程嵘的秘密,从此以后这成为他最容易被攻讦的弱点;更后悔我就那样相信了温渺,以为他们有所谓的默契,不至于让程嵘受伤。
这一切都莫名其妙到极点,温渺还躺在地上大笑。他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话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可他从不悔改,并且乐此不疲。
就像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脑充血的情况下我无法思考到以后,我说:“这还用想吗?谁会选你?”
这就是我们张扬恣意,任性到极点的少年时代,不论是谁伤害你,大可把语言化成夺命的刀,捅过去。我当时认为我没错,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也认为我没错,直到温渺的号码变成空号,社交账号被拉黑……我才大梦初醒般惊觉已经没了和解的机会。
我想,我也只是偶尔会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仇。
第七章 再见不是朋友
“来,从丁小澄开始,依次做自我介绍!大家鼓掌欢迎!”
春去秋来,又是九月,我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眼睛羡慕地盯着台下一片黑白色校服,不知道我的新校服什么时候会到。
讲台上一连站着五个人,挨个自我介绍完,班主任郭德一脸喜庆地宣布:“从今天起,他们就是A部高三一班的一员啦,现在我们开始上课!”
“郭德,来一下——”
门外突然有人喊,班主任郭德仰头冲门外走廊吼:“搞什么?我要上课了!”
隔壁班班主任好心告密:“去拿你们班那五套新校服啊!有的校服堆仓库太久发黄了,去晚了,你们班学生只能穿发黄的校服了!”
看得出郭德是个心为学生的大龄青年,吩咐一句班长管下纪律就匆匆离开。
我抱着书包往老师安排的座位走,位置在最后一排,靠墙的那边坐着一个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少年,脸臭得像谁欠他五百万。五百万臭脸少年和他旁边的桌子上堆满了书,椅子上还放着他的书包,占山为王还为之自豪的模样。
我说:“同学,这是我的座位,请你把东西挪开。”
五百万臭脸少年眯眼冷哼:“凭什么,你算老几?我现在不开心,不想搬!”
依照我前白沙洲老大的暴脾气来说,他敢说这句话就已经惨了。可我现在不是白沙洲老大,我于搬离白沙洲那年失去所有小弟。
今天的我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三插班生,做不到横行霸道,勉强保留颜面,我抱着书包说:“哦,好吧,等你开心了再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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