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先生丁太太并没有请假出席,所以我仓促离开也不用向谁交代。
温渺用他那还算发达的脑子想了想,一直没说话,跟在我们后面,直到离开礼堂,进入小花园才开始发问:“那些是真的?”
“假的——”一开口我的喉咙就泛酸。
我是个很奇怪的小孩,按理说丁先生丁太太自由恋爱,家庭生活幸福,教出来的孩子应该开朗又自信。我的确开朗又自信,但遇上什么差错就开始反省,总认为自己罪恶大了。
温渺难得主动承认错误:“我不是故意的。”
“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你刚刚仔细一点,不就没事了吗?”这是我的真心话,嚷嚷完自己又内疚,“算了!也怪我,都怪我……程小嵘,对不起……”
程嵘僵立着,没接受我的道歉。
我暴露了他的秘密,是他和程爷爷、廖老师再三叮嘱我要守口如瓶的秘密。愧疚感如暴雨来临前的闷热笼罩着我,呼吸都是混浊。
“我……”我张张嘴,说不出话,眼睛先下了雨,“对不起……”
这会给程嵘带来多大的心理压力?这会让他再度产生抗拒感吗?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说?我脑子里的小念头涌动,复杂又繁多,越想越害怕。
程嵘动了一下。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屏息等他的判决。
他却只是掏出振动的手机,接电话:“喂?”
电话那头的王叔问,程先生程太太怎么突然买了高铁票离开。
“哦。”程嵘应了一声,抬手替我擦眼泪,“有急事吧。”
“程小嵘,他们是不是——”
他们是不是知道你还没好,所以才走的?这话我还没问完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知道程嵘有多想和程先生程太太待在一起,也知道他们回来的这短短十来天,他有多愉快。我这是造了多大的孽?
程小嵘挂了电话,说:“别哭了,再哭,橙子就不甜了。”
温渺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闷声道歉。
程嵘忙着给我擦眼泪,没转头也没看他,说:“没事,跟你没关系。”
确实跟温渺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我哭得脑袋晕,抓着程嵘再次道歉。
程嵘:“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我抬头觑他脸色,古井无波,我就知道他是怪我的。
程嵘将我按坐在台阶上,叹口气说:“丁小澄,做错了事就要挨罚,你认不认?”
我抽噎着回答:“要罚什么?”
程嵘:“罚你早上七点起来,沿白沙洲跑半圈。”
“啊?”一圈有二十几千米,半圈岂不是十几千米?想想我犯的错,我诚恳地点头,“好……好吧。”
程嵘又说:“罚你暑假结束前不能吃冰激凌。”
“啊——好,好吧。”道歉也要付出实际行动。
“罚你不准看《复仇者联盟》。”
“什么——”妈呀,这个我真不能忍!
“这都接受不了,叫什么道歉?”程嵘一脸严峻。
我讨价还价:“能不能换一个?延后看也行啊。”
程嵘勉强宽容一点,说:“那罚你陪我去迪士尼乐园。”
“好!”完了,我道歉态度太不诚恳了。说完,我就后悔了,偷偷摸摸看他脸色,结果他笑了。
妈妈呀,程小嵘对我也太好了吧?
这一点很快被温渺看破并且点出。
程嵘说:“嗯?你还没走?”
于朦胧目光中,我看到温渺似乎处在抓狂边缘。
温渺闭嘴,三秒后,他犹犹豫豫地指着程嵘准备用来给我擦眼泪的餐巾纸:“你刚刚拿那个给她擦过鼻涕。”
我哭得太用力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程嵘回答说:“没事,她不知道。”
“滚蛋!去买新的!我要湿纸巾!”
成功把程嵘赶开,我拍拍身边的空地,说:“渺渺,过来。”
温渺一副怕我把鼻涕蹭到他身上的样子,选了花坛的另一边坐下:“你说吧。”
“你过来点,我又不会拿你衣服擦眼泪。”
温渺摇头,指着我身边擦鼻涕的纸,一脸嫌弃:“没地儿下脚。”
我心说滚蛋。
然而,我还没想好怎么开场,温渺先说:“是真的,但已经不严重了对吧?”
“你……”
温渺说:“要严重的话,我们也不是青梅竹马了。”
我百感交集,张晚晴早说过温渺和程嵘之间有一种默契,一种我们不懂的默契。这样复杂的情况,我都不需要说什么,温渺就全盘了解了。
温渺问:“我能知道……”
“不能。”我一口回绝,“等他彻底好了,我会告诉你的。”
温渺点头,说:“我会保密的。”
甚至不用担心他是否会用异样眼光来看待,我很是欣慰:“乖了。”
温渺咧嘴一笑,说:“滚。”
我脾气上来拿餐巾纸扔他,他边闪避边嘲笑:“看看你那一双肿泡眼!”
真的假的?我翻出手机,点亮屏幕就看见张晚晴发来的未读信息,点开就是扬声器播放。张晚晴喊:“丁小澄你死去哪儿了?我跟你说,刚刚龚嘉禾跟我表……”
后面的话被我及时掐断,我下意识地去看温渺。温渺怔忪着,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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