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场介绍一出立马引起尖叫,在后台等待出场的队伍里似乎有人拍大腿狂叫。
我隐约听到张晚晴在喊:“丁小澄你放屁,什么年级级花,我是校花!”
我挽着程嵘的手臂,心说好的,张笑话。
掌声打成拍子,我和程嵘踩着节奏走向舞台。在舞台中心欠身行礼,我们大大方方,一派坦然,如同最佳主角。
追光灯跟着我和程嵘,礼堂里的所有目光,如同此刻的追光一样,在我们身上聚焦。
我面带微笑地看向台下,嘴里仍然锲而不舍地追问:“刚刚的介绍不霸气吗?震慑全场人好不好?”
程嵘:“不好。”
“哪里不好?”
“不够甜。”
这是什么理由?我觉得程小嵘自从他爸妈回来之后,变化大了——像是终于知道自己被宠爱,肆无忌惮起来。却是一种让人为他高兴的肆无忌惮——这样的他,开朗而生动。
主持人继续介绍后面的人,追光灯离开,程嵘借着这个空当凑到我耳边:“我喜欢橙子。”
“什么?”我惊得猛地转头,“你刚刚说话了?”我怀疑是音响效果太好,我被震聋了。
程嵘眼角带笑又重复一遍:“我喜欢橙子。”
“你你你——”
程嵘镇定自若:“我的出场介绍,初三一班喜欢橙子的毕业生程嵘,我喜欢这样的。”
他说:“橙子,笑一笑,我爸妈在拍照。”
嘿,他这可就不好笑了!我脑子里响起廖老师说过的话,压不住扑通狂躁的心跳。
全班人的出场介绍很快结束,音乐响起,毕业舞开始。
温渺站在班级休息区观看,身边也有其他不愿上台的同学。我不知道他后不后悔,因为整个毕业舞会太热闹了,原本中规中矩的队形被杨超“一骑红尘”打乱,周安妮和张晚晴斗起舞,接着全班人开始“抢戏”——乱套却掀起全场高潮。
一曲毕,所有人气喘吁吁地听班主任寄语,我以为老李要嫌我们丢脸,他却说:“我为你们骄傲。我乐意看见你们彰显个性,也乐意见到你们安坐台下静静观看。人生的选择没有对错之分,无论选择什么,走什么样的路,你们都是自己人生当之无愧的主角,所以别应付。”
我飞奔下台时还在想,老李是不是年纪大了,才会说出这样鸡汤满满的话。直到各种纷杂的麻烦涌上脑门儿,我才知道鸡汤的功效就像古装片里的人参——吊着命呢。
“渺渺——”我想率先揭开谜底,但仍记得取得程嵘的同意。
见程嵘点头,我才说:“你看那是谁?”
我满以为温渺作为田径队最有潜力的好苗子,应该一眼就能认出那位省体校的领导。
但温渺脸上只有少年做错事时愧疚又拉不下脸的赧然,慌慌张张地看着程嵘,发现他脸上没有冷漠的神色,才舒了口气问:“她呢?”
变故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我后来一直反复思索这场事故发生的关键,如果我谨慎一点把廖老师给的档案袋放到校外超市的储存柜里,或者我勤快一点把档案袋放回家,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可惜那是毕业晚会,那时的我刚刚得知自己的中考排名是年级第三——我狂妄到走路都在飘,连犯了错都在指责温渺。
我找上温渺的前两分钟,他把档案袋给了周安妮,骚动就从那时候开始。秘密在班级休息区内传开,很快有人高声问:“程嵘,你小时候受过虐待?”
“这是你的病历?”
“你得了自闭症?”
“妈耶,我从没见过活的自闭症!”
羞耻和怒火从尾椎骨一路蹿上脑门儿,我下意识地转头看程嵘,没看清他的表情,却看到走到附近的程先生程太太。
显然,程嵘也看到了。
像是体面人被当众扒光衣服,羞恼和惶恐让他整个人都战栗起来。我看着他,就好像我能感同身受,我应该要想办法解决问题的,可我转头骂了温渺。
“我告诉过你贴了胶带的才是同学录,你会不会做事?”
那是毫无意义的迁怒,温渺怔忪,而后开始磕磕巴巴地解释,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说自己告诉周安妮是右边那个……而周安妮早对同学录失去兴趣,她都快冲到程嵘跟前,巴巴地问:“这是真的吗?难怪你平时都不跟大家交流。”
议论声纷纷扬扬,他们分析、谈论,几乎拼凑出整个真相。
程先生程太太就在这时离场,如同压垮程嵘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拳头越捏越紧,眼看就要落荒而逃。
我把周安妮推开,用身体把程嵘挡住,手从他小臂上滑下,紧紧包住他的拳头。
“当然不是!”我心乱如麻地撒谎,“学霸天才要跟你们这些凡人交流什么?他跟你压根不在一个层面上,好吗?这些东西——是我打印出来跟程嵘闹着玩的。”
这话说出来我都不信,果然,没过两秒就有人质疑:“真的假的,闹着玩,这档案也太全了吧?”
我口气不可一世,又像在开玩笑,说:“丁湘琴和程直树玩什么游戏,你们管得着吗?”
“哇哦——”有人怪叫着哄笑,所有的质疑都变了味道。
三五分钟后,台上的毕业舞再度成为大家的焦点。我语气沉稳,吩咐温渺把资料统统收回来,原封不动地把档案袋封好,拉着程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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