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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萱眼里写着惶恐:“你怎么知道?你看过濛濛妈妈的照片?”那又怎么会知道吟薇经常去采什么草?!
    萧先生心里有了答案,众多谜团旋即迎刃而解。
    “二十多年前,我在钟山救过她。”
    (4)
    二十年前的雨日,惊蛰,春雷化雨,万物更新。
    春耕伊始,这是人间最希冀下雨的时节,也是钟山苍洱草经历漫长的冬藏之后破土而出,最佳的收采时节。苍洱草不是什么名贵草药,入药可治春藓,在钟山山峰附近与苔藓共生,带刺,有剧毒。
    那日的萧先生不过依惯例出来巡察节气,白衣素裤,在雨幕中高林里任意踱步。听见草丛里的窸窣声时,他原本想立马遁离,却在闪身前就感受到那股属于人类的目光,不得已刹住神力,顺带收起遮雨的神术。他听到那个人心里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挂念着家中父亲的藓病,揣测着他这个怪人的身份。他假装无事一般快步走着,以求尽快离开那人的视野。
    不幸的是,那人竟然跟了上来。步履轻盈,该是个很瘦弱的女孩子。他走了一段发觉甩不掉,停下来想要试探她是否真的有意跟踪自己时,她三两步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踮起脚用伞遮住他头顶的雨,笑容很干净,鼻尖的朱砂痣衬出一种文弱的美感。她问:“你上山怎么不带伞?迷路了吗?”
    萧先生不说话,准确而言,他几乎已经忘了要怎么和人说话。那女孩见他不答,也没追问,给他指了下山的路,又从包里摸了把小伞送他,再没说什么就走了。
    这是他头一回被人类撞见,心中难免有些不安,急忙往结界附近赶。到山峰附近,他忽然听见一声惊恐却短促的尖叫,像是那个女孩的声音。顺着声音来处往前走了几步,他看到斜坡下摔在一大片苍洱草上的女孩,血液的红和苍洱草的青交缠成一片。
    他本想袖手旁观,但转身之前瞥见她死死护住腹部的手,那是个尚未发芽,还未正式被家人知晓其存在的新生命。
    一尸两命,殁于深山巨谷当中,实在过于残忍。春天是属于新生的季节,这个生命若能延续下去,约莫在来年初春面世,也一定能成为一个如春般明媚纯净的人。
    于是,他心生恻隐。
    周吟薇在山脚附近的凉亭醒来,雨还没停,一片雨雾当中寻不到人烟,原本的背包和雨伞都不见了,手边只有刚才送给一个英俊男人的小伞,还有一把绿茸茸的苍洱草。
    她想起那个男人的脸,冷峻非凡,绝非池中之物。
    意识到这件事非同小可,惊骇不已的她赶回家里想告诉丈夫这件怪事,但无论尝试什么方法,都没办法说出关于那个男人的只言片语,仿若被什么怪异的力量封印住了。
    大概是神明的意思吧,她便闭口不提了。
    她想起自己摔下山后剧痛的小腹,赶去医院检查,万幸孩子保住了。随着这个消息一同被发现的,还有她右手手腕上仿若刺青的符咒。拜托白萱追查无果,周吟薇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这符咒究竟有何含义,不知道孩子生下的那一刻是否符咒便如烟消云散,但她唯一确定的是,那是一位至善的神明。
    她的孩子,是带着神明的祝福,来到这世上的。
    第六章
    “你让我觉得,我也可以成为闪闪发亮的人。”
    (1)
    关于自己的职场初体验,陆濛濛曾经有过很多种想象,诸如商战风格、情景剧风格、玛丽苏风格等等,全都是小时候在那些精彩的影视剧里看到过的。但经过头一周的不痛不痒的试用期之后,她得出一个深刻的结论:电视剧看多了,人真的会变成神经病。
    所谓的国宝级博物馆行政处,完全没出现过她想象中每天忙得人仰马翻的场景,大家都是其乐融融地处理文件和事务交接,顺带摸鱼讨论讨论下班吃什么;而所谓的博物馆行政助理,更不是她想象中的领导跟屁虫,反而像是一块儿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小砖头。
    最幸运的地方在于,一块儿工作的同事都很好相处。虽说偶尔犯迷糊挨几句骂是难免的,好在她脸皮厚,前辈们也没有真的和她急眼,态度好些认过错及时改正就好了,反正重点在于有工作能赚钱嘛。她每天骑着小电动上下班,在医院和博物馆之间过着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而那顿约了萧先生、白萱姐姐一起吃的饭,最终没有吃成。萧先生说了当年在钟山和周吟薇一遇的事,很多在陆濛濛身上的疑点几乎全部有了答案——关于她为什么会拥有能改变天气的神力,为什么能使用萧先生的移换阵,为什么手腕上会有一个能够召唤萧先生的符咒——这一切都以那年的一个神符为因,如丸走坂一般顺利地发展,将他和她的际遇全部交缠在一起。
    所以,天命在多年前的某一个时刻就已经降临——他亲手救了她,亲手把等待了一千年的寂灭带到了眼前。
    萧先生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对这件事有真实感,从前的谜团太多,他不知道是自己心存侥幸还是纵容她心存侥幸,他其实从不相信陆濛濛会是那个能结束诅咒的人。此刻事实摆在眼前,他脑海里好像有什么决堤了,手肘处的诅咒符火烧般卷起一股来路不明的滚烫力量,压过他仅存的神力往体内反扑。
    萧先生预感到天命的沙漏在此刻被翻转,倒计时已经开始。倏忽间吹来一阵风,他无力继续维持相安无事的姿态,便隐在风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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