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厚颜无耻这四个字都无法形容这个恶心的男人。
“所以你明明知道,她不愿意,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纠缠她。”姜妍下了结论,从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无情和冷血。
“不是的。我是真的没办法。妍妍,你知道的,小耀他那么小。医生已经下过很多次濒危通知书了。如果不手术的话,他真的。真的会死的。妍妍,你妈妈这么善良,只是为一个孩子做供体,她不会真的不愿意的。如果有第二个选择,我也不会。”
多么大义凛然的话语啊,多么卑微可怜的父亲啊。
如果不曾从萧赫手中接过那份他与郑耀匹配的检验报告,即使是没有心的姜妍,也许也会有一刻动容。
因为这也是她的父亲。
他会如此疼爱那个孩子,也曾如此疼爱过她。
世间最难以置信的,应当就是真相两字里满是虚假,无一丝温情。
姜妍看着他毫无破绽地惺惺作态,忍无可忍,揭破了掩盖的那一层薄纸。“因为在你看来,你和郑耀匹配,根本不是选择。哪怕他是你的儿子,他也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姜妍顿了顿,又补一句。
“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比你自己更重要,对吗?爸——爸——!”
那拖长的尾音,带着孩子的俏皮和幼稚,却透露出比尖刀更锐利的寒气,直扎郑宗铭的心脏。
他会万分惊恐?还是他会内疚不安?
不,很可惜,他一点也没有。
郑宗铭依然如什么也没听见一般自然。“你在说什么,妍妍?”
姜妍望着面色如常的男人,火气全消。
是啊,他就是这样的男人。他一直都是这样无可救药的渣滓。
那么尖锐的话语,在他面前,却如一把泥捏的刀子,在雨水之中化作了一滩软泥,毫无作用。
对着人才需要生气,对他这样以作恶为常态的魔鬼连气也没有必要生。
“是我错了。”姜妍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手指,轻划过他的皮肤,一路到达他脖子上的主动脉。“何必和你争论什么呢?你永远也不会有愧疚这种感情。很快,你也不必有了。因为死人只要保持永恒的安静就好了。”
血管在她的指尖下剧烈地跳动起来,暴露了身体主人的真实心境,果然不是面上表现的无动于衷。
浓烈的杀气如凝固的胶质将他困在其中,他拼命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皮肤涨得通红,太阳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得似要炸裂一般。
杀死他。
只要一根手指。
这个曾经谋杀了自己最珍爱的母亲,毁了她人生的渣滓,就会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带来混乱了。
不会再有人能从她手中夺走妈妈的微笑了。
“只是杀死他,你不觉得太简单了吗?”
萧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姜妍一脚侧踢狠狠地击中他。
萧赫闷哼一声,没有抵抗,轻笑着继续说下去。
“你可以把他扔进无限游戏。在那里,你可以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你可以让他体会所有的死亡法。岂不是更好?”
“果然是你会说的话。”姜妍低垂下晦涩不明的眼眸。“我以为你是来阻止我的。”
“妍妍,你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了。你明明见识过我做的一切。为什么觉得我会是阻止你的那种人?”萧赫伸出手,轻轻地将她散落的乱发挽到耳后。
姜妍下意识地避开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任由他帮忙整理自己乱糟糟的长发。
她站在原地,这一刻什么都没有想,放空了脑袋。
雨水的味道闻起来好冷。
她想起了上一个时间线,每当她想放任自己的时候,闻起来同样冰冷的空气。
那时她已失去了妈妈,却依然坚守着妈妈所赋予她的原则。
现在她还拥有妈妈,却要背弃妈妈赋予她的原则吗?
只是杀死他,她就能摆脱这个男人带来的阴霾和黑暗了吗?
不。
从此,她将永堕地狱。
萧赫慢吞吞地一点一点整理她的头发、衣裙,拖到不能再拖,才出声询问。“所以,你还是决定现在就杀死他吗?”
空气顿时一滞。
沉默了许久,雨声之中才响起姜妍的回答。
“不。”
萧赫顿时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要他干这个,还不如叫他去毁灭世界要轻松一点。
姜妍看着他故意做出的夸张举动,艰难地牵动嘴角,想露出一个笑来,看起来却比哭更难看。
她想谢谢他,喉咙里却好似塞着一个剑山,刺痛得连唾液都咽不下,更别提说话了。
如果萧赫没有来,也许她就会蠢到破坏自己和妈妈一直以来坚守的原则了。
妈妈赋予了她这原则,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认为妈妈坚持的善良原则是虚伪的愚蠢的可笑的,唯有她不能这么想。
她低下头,望向自己的手心,情不自禁地攥紧了空空的手心。
她抓住了一切的希望,死也不会松开的,就算比死更痛苦,她也绝不肯放手。
姜妍仰头,闭上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