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诚帝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难得有几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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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生闹了一夜,最后被康平远带着仪鸾司的人给镇压了,皇上虽对太学生的哄闹不满,但最后却也没重罚,只是缩衣减食,以儆效尤。
那些太学生得了便宜还卖乖,见皇上想轻轻揭过,第二日被放出来时,还要闹,可还没把人组织起来,兜头被一道圣旨给震住了——
左丞府内,沈嵩华正握着书册和沈骏祺对答,两人聊起前几日颁布的圣旨,皆是胸中有丘壑,侃侃而谈。
“圣上整顿地方土地兼并,乃是大周开国以来的一大壮举。”
“不止如此,皇上还广开言路,采纳群言,凡是对土地兼并一事有见解者,皆可进谏。”沈骏祺大冷天的拿把羽扇也不嫌冻手,“不知大哥近来可有什么策论?”
“近来要事颇多,一直未能静下心来写文章,只是浅读了几本先贤论著罢了。”沈嵩华垂头,做出一副惭愧的模样。
“小弟不才,恰好对土地兼并一事有些心得体会,昨日写埋头作文,竟是到三更未睡……只可惜没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若能像大哥一样,把时间多花在读书上,想来我也能精进些。”沈骏祺稚嫩的面上,带着些许的遗憾。
沈嵩华强忍着想看沈骏祺文章的心思,轻飘飘地问:“你还写文章了?”
“是啊。”沈骏祺就笑,“狗屁不通的文章,还想着待会儿请谢殷先生指点指点呢。”
“你请到了谢殷?!”沈嵩华这就忍不住了,“谢殷自从去了太子宫中,就鲜少来太学了,我已经快两月未见到他了,你说他今日要来府里看你的文章?”
沈骏祺一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样子,摊手:“娘亲前几日在酒楼碰到谢殷先生了,我娘同谢殷先生说想请他帮忙看文章,谢殷先生一听是我,直接答应要来。”
“当真?!”沈嵩华面上不信,但心里已经开始忍不住嫉妒了。
沈骏祺就笑:“这有什么可撒谎的,若是大哥不信,待会儿可以到我们秋荷院来,同我一道去见见谢先生。”
沈嵩华在沈骏祺面前,向来自视高他一等,可今日若是去了,便是承认自己低他一头,沈嵩华陷入了纠结。
可是那人是谢殷诶!
模样好,才学好,太子少师的谢殷!
沈嵩华咬咬牙,跟着沈骏祺去了秋荷院。
到秋荷院时,刘氏正在门口等人,见着沈嵩华也跟来,神色有点不快,但现下她顾不上那么多,拉过祺哥儿的手:“谢殷先生已经到了,待会儿你可要好好表现。”
“娘亲你就放心吧。”沈骏祺抖了抖衣袍,叫沈嵩华跟着他进去。
两人一入内室,就看到了站在书架跟前,一身白玉锦袍的谢殷,他的身侧是一个圆窗柩,恰好照应着外头的翠竹,越发显得他列松如翠,积石如玉,郎艳独绝。
沈氏兄弟二人还未来得及行礼,就见谢殷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下来,问了他们几个问题。
两人紧张对答,也不知答没答对,谢殷就叫他们坐下了。
沈嵩华松了一口气,自觉答得圆满,倒是沈骏祺从袖中抽出了昨夜写的文章,递到谢殷面前:“谢先生!这是学生昨日写的一则关于侵地改革的策论,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谢殷接过,略略扫了几眼,就概括了大义,他笑:“重新分配土地?若是让你把家中一半家产分给旁人,你可愿?”
“……”
沈骏祺瞬间没了话,他娘可没少在他面前念叨着要怎么瓜分沈家家产,况且他外祖又是商贾,平白无故分一半产业予旁人,只怕外祖要打断他的腿……
“如今皇上打算整治侵地,天下云集响应,可你们要清楚这些云指的是谁,云之外的人又是谁,如此才能提出有效的解决之法,若是连最基本的问题都没弄懂,也不用着急写成策论。”谢殷点到为止,温声道,“再想想吧。”
刘氏在窗外听着谢殷给祺哥儿讲的这番话,心里微沉,昨夜她给祺哥儿送夜宵时,祺哥儿那神采飞扬的模样,还信誓旦旦地说谢先生肯定会表扬他的文章,可现下看,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刘氏心中有几分气馁,可转念一想,这谢先生确实有几分真才实学,讲经论典针砭时弊,有他在,祺哥儿考上状元还不是指日可待!
她兴冲冲地回了厢房,掰手指数嫁妆,可数着数着又觉得肉疼,请谢殷来一次可真不便宜,又是去临仙阁吃饭,又是送孤本、瓷器,这谢殷怕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这么难伺候,若非她还个娘家撑腰包,根本熬不起。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谢殷坐在书房百无聊赖,心里想不明白自己怎会答应浪费时间来教两个小孩读书。好不容易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江谏忽悠了,可江谏人呢?
江谏人在采薇院。
自从上回从正门进来后,江谏似乎喜欢上了走门的感觉,府中下人通传时,还把沈栀吓了一跳:“王爷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江谏答非所问:“你们丞相府的景色还不错,就是比起靖安王府,还差上那么一点。”
两个丫鬟听这话,咯咯地笑了起来。
江谏也不理沈栀羞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欢迎三小姐常去做客。”
沈栀不想理他,回到暖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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