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闻潮。
李成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等他想明白,就被人潮推攘着,同手同脚地往起跑线走去。
闻潮一直站在检录处。
枪响时,李成蹊有一点点耳鸣,像是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她耳边呼啸着刮擦而过。午后的阳光把塑胶跑道晒得发烫,李成蹊起跑时,心脏在胸膛跳得飞快,像是重锤擂打面鼓,在她的呼吸之间,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重的嗡响。
李成蹊把这些生理反应通通归因于竞技体育带来的刺激感。
她跑过高321班所在的看台区,听到余深深、高灵和江寄余他们在大喊:“李成蹊,加油!”
“加油——李成蹊——”
李成蹊转过头对他们笑了一下。
跑800米对李成蹊来说并不是一件特别费力的事情,她跟江寄余一起跑了大半个月,对这个运动场的每一个角落都很熟悉,以前江寄余会在她旁边,现在江寄余在看台上,似乎也没有很远。
中长跑在终点处会有工作人员一起围出一条跑道,当运动员跑过去的时候,会提醒他们名次和圈数。
李成蹊看见闻潮竟然也站在人群里,吓得她加快了速度,生怕闻潮也跟她说一句加油。
李成蹊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闻潮。
等李成蹊再次跑到终点时,闻潮已经不再了,李成蹊叉着腰,长舒一口气。宋斯怀站在她旁边,啧啧称奇:“你都不怎么喘啊,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累?”
李成蹊看着宋斯怀,如实道:“因为确实不累啊,而且我也没有很努力地跑。”
“你不努力就跑了第三名?”宋斯怀把提前准备好的运动饮料砸到李成蹊怀里。
“没有啦。”李成蹊解释说,“我努力了也只能跑第三名,最后半圈的时候我算了一下,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很厉害,我应该超过不了她们,后面的人应该也超不过我,就保持匀速跑了。”
拧开水瓶盖子的时候,李成蹊想到江寄余,如果是江寄余的话,他大概率不会放弃。江寄余真是个矛盾的人,一方面他是很懂得趋利避害的聪明人,擅于使用理性判断,另一方面,他又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倔派,当初那场篮球比赛,李成蹊到现在都还记得,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放弃的人就是江寄余。
对于认准了的事,江寄余有一种不死不休的坚定。
“走吧,别在这儿碍事了,今儿的项目都差不多了,明天还有高灵和丁一帆的1500米,以及江寄余的3000米。”
李成蹊拎着水瓶子,跟宋斯怀一起离开运动场。
理论上运动会期间是不用上晚自习的,但高321班显然不在理论约束的范围内,丁一帆他们骂骂咧咧地坐在教室里写数学试卷,过着白天在操场上汗如雨下,晚上在题海里泪如雨下的生活。
江寄余在晚自习结束后,还要去运动场跑步,李成蹊也拎着书包跟他一起,江寄余惊讶地问:“你还要去吗?”
李成蹊看着江寄余:“对啊,你还要去,我就去。”
江寄余注视着李成蹊,那目光仿佛带着热度,让李成蹊脸颊烫了一下,她转身立刻往前走:“走吧,今天跑快一点,我想喝酸奶,待会我们去趟小超市。”
江寄余比平常早了十分钟结束,时间刚好够李成蹊去一趟小超市。李成蹊在小超市里不仅买了酸奶,还买了几瓶运动饮料、巧克力、创可贴、冰袋和退热贴,江寄余问她:“你买这些干什么?”
李成蹊叹了口气:“总觉得明天会出事,你不用跑得那么辛苦,虽然我说了你也不会听,但是——”
江寄余看着李成蹊:“你说,我会听。”
李成蹊跟江寄余并肩走在路上,她不得不用冰酸奶贴着脸颊,好让脸上的温度降下来一些:“在大部分时候,我们付出一百分的努力就可以了,不用非得花费百分之两百的力气,弄得破釜沉舟,釜和舟都还挺重要的,是不是?”
“嗯。”江寄余点头。
李成蹊欣慰地看着江寄余,眼看着江寄余又想说什么但是,李成蹊不准备给他开口的机会,从江寄余手里拿过塑料袋,连跑带跳地走上女生宿舍楼的台阶:“明天见。”
江寄余不再多说什么,目送着李成蹊离开。
正坐在窗户边打蚊子的余深深正巧目睹了这一幕,在李成蹊进门后问她:“你们这样,都没被德育处老师误认为谈恋爱吗?”
李成蹊一脸莫名:“我们咋样了?显然大家都对江寄余很放心,对我也很放心。你们这些年轻人,脑子里能不能不要只有这些男欢女爱的龌龊东西,大家都是纯洁的同学情谊。”
“哦。”余深深揶揄地笑,“你最好是。”
三千米项目排在第二天上午,紧接在丁一帆和高灵的一千五百米后面,皮糙肉厚的丁一帆无人在意,但高灵作为琴南一中的校花级别人物,又曾经在天台上对着闻潮大大方方地表了个白,慕名来看她的人还挺多。
高灵打扮得很漂亮,盛以慕非得让李成蹊去终点等着,大约是害怕看起来略有些娇气的小姑娘晕倒在半途,李成蹊被盛以慕念叨得头疼,捂着耳朵往外跑。
所幸高灵并没有盛班长想得那么弱鸡,她应当是个不争馒头要争口气的典范,虽然已经跑到一副随时要缺氧倒下的模样,恁是撑到最后一步都没有走,李成蹊站在终点都替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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