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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插上电源,按下开关。
    灯没有亮。
    他找人来修。
    师傅说:“不好修,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款式了。”
    果然,没修好,换个灯管,甚至拆开灯座换了线路,也没让它亮起来。
    陈夏望抱着那盏台灯,坐到天亮。
    *
    陈夏望浑浑噩噩度过好几天,无意间点进手机相册,看到自己曾经保存的那些照片,里面大部分是从林冬笙朋友圈里保存的花照。
    他辞掉工作。
    开车离开这座城市,去寻找照片里的那些花。
    他每天只找一种,拍下后发朋友圈,设置仅林冬笙一人可见。
    他就按照她曾经拍的照片,一张张去找对应的花。
    他经常在想,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最后,每一张照片上的花,他都找到了。
    陈夏望还在手机相册中看到林冬笙在山区里当志愿者的照片,这是他当年偷偷从报道中截取的。
    他查到那个山区的位置,开车前去。
    一路奔波打听,耗掉不少时间。
    可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最无用的也是时间。
    进入山区,开向蜿蜒曲折的山道,往下一望就是纵横沟壑,一个不小心就会埋葬其间。
    陈夏望终于来到那个贫穷的村落,又找到林冬笙曾经当志愿者的小学。
    小学经年不变,仍和照片里的一样破旧。
    几年过去,小学里的志愿者换了一批又一批,陈夏望一一问过,没有人认识林冬笙。
    好在最后,他问到一个叫凡哥的男人。
    “你认识林冬笙吗?”陈夏望问。
    凡哥看他一眼,反问:“你是她什么人?”
    “爱人。”
    凡哥打量他,思考他说话的真假性:“她不是说要回来看看的么,这次怎么没来?”
    陈夏望沉默几秒,说:“来不了。”
    话语里的沉重显而易闻,凡哥这种大半辈子摸爬滚打的人,一听就知道其中深意。
    同是性子沉稳,心思又重的男人,凡哥能感觉到他无尽难言的悲痛,于是没有深问事出原因。
    凡哥:“抱歉。”
    “能跟我说些她的事么。”
    听到这,凡哥大概理解他这次前来目的。
    像是身患绝症的人,痛不欲生,只能寄希望于那点止痛药缓和片刻。
    他在追寻林冬笙留下的痕迹,祈求在人世间得到一点慰藉。
    这样的请求,凡哥没法不答应。
    凡哥放下搭在椅子上的腿,示意他坐下来听。
    “抽吗?”凡哥点燃一根烟,问他。
    陈夏望点头。
    凡哥将烟盒火机扔过去,“你和她不一样,她到这里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是不抽烟的。”
    陈夏望点燃烟,缄默无言地听他说。
    “唉,都过去好几年了,有些事我也记不清。”凡哥说,“我就只能说点我还记得的。”
    “那姑娘刚来的时候还在读大学吧,按理说她那个年纪,应该衣食无忧开心享受大学生活才对,她怎么会满脸漠然,眼神冰冷至极,对人戒备得很。”
    烟头燃了一截,凡哥也没抽,思绪有些飘远。
    “她那时很怕有点年纪的男人碰她,有个男老师不小心碰到她,她会尖叫手抖。”
    “对了,她手上还有五道伤痕,来这边的时候拿不了重物,做不了精细的活儿。”
    陈夏望指尖瑟缩了下,呼吸也变得灼痛。
    凡哥轻弹烟灰,说:“有个叫小莲的丫头很喜欢她,天天围着她傻笑,跑去山沟里给她采花,不知怎么整的,摔成一个泥猴,脑门还冒着血。”
    小莲就那样脏兮兮地,顶着脑门的血渍,将那一把野花送给林冬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牙还缺着两颗。
    林冬笙的改变,大概是从那一刻开始。
    她开始主动和人说话,与人接触,戒备心也在消融。
    “志愿者和支教老师来来走走,一批又一批,我又累得要死要活,哪有心思关注别人。”凡哥转眼看向陈夏望,“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对林冬笙印象深刻吗?”
    “因为我注意到一个细节。”
    有次林冬笙在河边看见小莲洗澡,用的不是沐浴露或肥皂,小莲用最廉价的洗衣粉来洗头洗澡。
    在手上倒上那么一小搓白色颗粒,然后搓着湿润的头发,还剩下点泡泡就抹身上。
    林冬笙一声不吭,没去问小莲为什么不用香皂这种蠢问题,也没有满怀一颗同情怜悯心给小莲买香皂。
    对于当时的小莲来说,香皂是一种奢侈品,用完就没有了,不可能有人一直陪在她身边,给予她到长大。
    用过好的东西,体验了一时,再用回粗劣的东西,难免存在落差感。
    这种落差感轻易令年幼的孩子敏感自己的家境,遭遇,和别人的差距。
    “所以你知道林冬笙做了什么选择吗?”
    凡哥笑了笑:“她将自己的沐浴露给了其他志愿者,待在这里的大半年,她买了一包洗衣粉,和小莲一样,用洗衣粉洗头洗澡。”
    凡哥说:“你能想象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第一次用洗衣粉搓头发都不起泡么?”
    志愿者里还有其他年轻小姑娘,他偶然间听她们谈论这事时,也很难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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