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给她打电话,手机铃声先一步响起。
低眼一看,是林冬笙打来的电话。
他立即接通,就听到那边传来发颤仓惶的声音。
“陈夏望……”
那个在阴暗仓库,鲜血从指尖滴落的少女,曾在心里无哀求——谁来救我,谁能来救我。
“你来找我,你快来救我……”
*
除夕夜晚不好打车,加上距离近,很多师傅不愿意去。
陈夏望一路奔向墓园,但地面湿滑,他又无心注意脚下,一时不慎被绊得摔倒,右手掌被划出大口子,鲜血顷刻溢出,一串串落在薄雪上,像地上红色的炮竹碎纸,不甚显眼。
他心急如焚,跌跌撞撞赶到墓园。
墓园很大,长阶很多,他疯了似的寻找,终于在一处石阶上看到林冬笙。
她蹲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在暗夜雪地里,显得脆弱无助。
陈夏望走近,蹲在她身边,轻声说:“我来了。”
他靠近细看,发现她面无血色,唇色苍白,她似乎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整个人陷入深层的恐惧里。
陈夏望伸出右手,顿了顿,换成左手,拂去她身上的细雪。
他摘下围巾,细致地为她围好,又脱下黑色大衣,披在她身上。
他握紧她的手,认真说:“我带你回去。”
在墓园外,有道视线注视着他们离开。
*
回到酒店,陈夏望将浴缸里的热水放好。
林冬笙进浴室,泡入浴缸,开着花洒从头淋下,热意环顾四周,一点点驱散冷寒。
过了许久,她穿着浴衣出来,发梢滴水。
陈夏望拿一块干净毛巾,细细为她擦拭头发,缓声问:“有没有觉得暖和些?”
回答他的是无声的眼泪。
她不闹也不尖叫,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角落,眼泪不断滚落。
这些眼泪像玻璃碎片,轻易扎得陈夏望心脏刺痛。
“陈夏望……”
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出口,林冬笙哽咽:“我好疼。”
有些遭遇可以刻意遗忘,但它始终藏在记忆深处,也许还会伴随人的一生。
“哪里疼?”
“我的手好疼。”
林冬笙的双手痉挛似的颤抖,忍不住环着自己,“我的手好痛,痛得要死掉了……”
陈夏望仔细检查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并没有受伤,试探性问:“具体在哪里?”
林冬笙已经回答不了他,她像是深陷梦魇,眼睛失去焦距,沉入无形的阴影中。
陈夏望注意到她指甲划着手臂上的疤痕,那五道大大小小的伤口早已痊愈,只留下缝合的印记。
“是这里疼么?”
陈夏望指腹轻轻触碰那些疤痕,林冬笙瞬间发抖得厉害。
他不会说漂亮话,任何语言在此刻也显得苍白无力。
“我去买药给你包扎,好不好?”
林冬笙没能回答他。
“我很快回来。”
除夕夜大多数的药店已经关门,陈夏望跑遍附近的药店地点也没见到营业的,好不容易打到车,便往市中心开,沿路一直在找药店。
小诊所也关了门,去医院排号拿药太久,只能作为备选。
终于碰上一家还未关门,却已经熄灯的药店。
“不好意思,我要下班了。”女店员看也没看他,拉上门,掏出钥匙准备锁门。
“我可以付三倍的价钱,绝对不会耽搁您太多时间,拜托了。”陈夏望近乎恳求。
女店员很年轻,也是二十多岁出头的年纪,看到长得俊朗的男生,不自觉带了点笑,很好说话:“那行,你要买什么药?”
“外伤药,还有棉签和绷带。”
女店员拉开门,开灯,用钥匙打开玻璃柜锁,拿药放在他面前,见他掏出钱包,右手手掌有很大的伤口,明显还没处理,血液凝固成暗红色。
“哎哟,这大过年的怎么还受伤?”女店员说,“价格就正常付,你记得先将伤口弄干净再上药,别碰水——”
陈夏望放下五百块钱就快步离开,不拿找回的钱,也没时间跟她解释这药不是他用。
他一心放不下的只有林冬笙,不想在外面多待一秒。
陈夏望回到酒店,林冬笙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保持原来的姿势。
他在她面前蹲下,温声哄她:“上完药就不疼了。”
他就像处理真的伤口一样,动作轻缓仔细地为她上药和包扎。
手臂被洁白的绷带覆盖,不再看见疤痕,林冬笙一点点平静下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睛慢慢恢复焦距。
“我今天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她说得干涩迟缓,“很像绑架我的人。”
她的语气不太确定,因为声音的辨识度不像外观那么直接有力,回想多了,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错。
陈夏望见她状态又开始不稳定,不敢再深问:“别再想它。”
“你只要想——”
“陈夏望一直在。”
*
直至后半夜林冬笙才睡去,陈夏望没回自己房间,担心她睡不安稳,他察觉不到。
心弦稍松了些,他才注意右手掌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仍旧没有心思处理。
坐在林冬笙的床边,陈夏望伸手轻轻触碰她手臂上的绷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