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半小时,陈奉就气喘吁吁地来了。
见到温烟坐在医院门口,呼哧着气说:“烟妹儿,我凛爷到底咋了啊?”
温烟避而不答,只是说:“我帮他约了CT和穿刺活检,需要人陪着和照顾,麻烦你辛苦一下。”
陈奉听不懂活检意味着什么,皱紧了眉头问:“啥玩意?烟妹儿你不进去陪他啊?”
旋即,他看出温烟眼睑下两片乌青,干得起皮的唇,以及乱糟糟的头发。
心里有了个隐约的猜测,陈奉大吃一惊地问:“烟妹儿,你不会在长椅上睡了一宿吧!!!”
温烟咬唇,低下头。
“我靠,”陈奉错愕地指向病房:“你俩吵架了?”
“没……”温烟摆手:“你快进去看他吧。”
这个时候,病房里突然有了动静。
房门打开。
一身蓝色条纹病号服的邵嘉凛扶在门框上,语气云淡风轻:“我去做检查,你回学校?”
温烟猛地站起来。
她听出这是笔交易。
她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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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没睡好的温烟回到宿舍倒头睡了个昏天黑地。
第二天,她照常找陈奉询问邵嘉凛的病情。
可却得知,邵嘉凛不见了。
离他做完穿刺,只有将将24小时,按理来讲必须卧床静养。
不然会有大出血可能。
温烟第一次逃了课。
课上到一半,在老师的注视里,不管不顾地跑出了教室。
电话里,温烟一点点问清了事情的起末。
陪床的陈奉一宿没敢睡,早上打了个盹人就不见了。
她还知道,他准备的那些户外的器械也都不见了。
“那就死在路上。”
“嗡——”地一声,温烟想起了这个。
怎么办呢。
唐古拉山那么大。
她根本不知道去哪能找到他。
邵嘉凛对自己的冒险计划,也只字从未对温烟提起过。
温烟不抱希望地去了邵嘉凛带她去过的车库。
总是要开车的吧。
在那儿,她还真的撞上了一天不见的人。
邵嘉凛一身黑色冲锋衣,正在把铁索和绳套放进箱子。
“你要出发了?”温烟看着正低头整理后背箱的人说。
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他应了句:“嗯。”
温烟顿了下,小跑两步钻进副驾驶。
她知道她拦不住他。
那就陪他。
像那日劝他戒烟一样,她扣上安全带,按下车窗探头朝车尾的人说:“我也要去。”
“咣——”一声,后备箱被降下来。
邵嘉凛绕到车头,打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
他调了下两人中间的后视镜,红绳末端系着的护身符两字轻轻地晃。
红底金字的“平安。”
他正好了后视镜,系上安全带,手抚上操作杆低声问了句:“你想好了?”
温烟左手死死护着红色安全带的扣,怕他把她赶下去:“想好了。”
“好,那我们走。”
-
出乎意料地顺利,邵嘉凛发动了车子。
黑色的越野像离弦的箭,一点点驶出都市灯火通明的繁华。
像一场逃亡。
驶出城区,空气变得安安静静。
车里没有放歌。
外面的黑暗,像蛰伏的野兽,要吞噬一切。
他们是被吞没的车。
温烟一个盹都不敢打,目光时不时瞥向驾驶位的人。
邵嘉凛刚做了穿刺活检,他一路开车、一路颠簸,她怕他大出血。
不知过了多久,路上车辆星稀,大路变得空旷。
邵嘉凛把车停到路边,从车里掏出张纸。
温烟扫过去,是路线图。
她打量了四周,廖无人烟。
到了连导航都不准的路段。
天色已经翻出浅薄的白光,许是要天亮了。
“快到了吗?”温烟降了半个车窗问。
“还有很远。”邵嘉凛一边看图纸,含糊地答。
“那我出去试试吐一吐。”温烟按开安全带,下了车。
她默默咬牙忍了很久的眩晕感,食物早就像是涌到喉头。
推开车门,发着冷汗的手就近找了棵树,温烟弯着腰不住干呕。
她吐不出来。
这让晕车的混沌更加难受。
背部抚上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帮她拍。
好一会,她缓过神。
神经变得清明。
“晕车?”邵嘉凛递给她一瓶水。
“嗯。”温烟接过来,含了一口。
冰凉,却很舒服。
“去过高原吗?”邵嘉凛又问。
“没有。”温烟摇头。
“攀岩,玩过吗?哪怕是游乐场那种?”他又问。
温烟又摇头。
邵嘉凛舒口气,指着前方和她商量:“那边有个车站,你坐车回去?”
“你一个病人都不怕高反,我怕什么?”温烟握着水瓶灌了口水,直直看向他。
一路上,温烟想过,接下来她会面临什么。
也许车子驶上崎岖山路,她会因为晕车一路需要呕吐袋。
等到了海拔高一些,她可能会有高原反应。
再高一些,等车子上不去的时候,他们就要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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