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八,周洵和林宁宴的船从逆江水而上进入中州地界,文靖安和严素光派出船只接应。
从江水进入淮河要走中间一段连接的运河,要是周洵和林宁宴购买回来的轮船太大、吃水太深,轮船是没法通过运河的,所幸老祖宗开挖运河的时候没有偷工减料,充分利用了水利条件,经过双方确认之后轮船可以通行,那么一切真的就是水到渠成了。
而且林宁宴额外带回来了巨大的惊喜。
七月初十清晨,淮河河面清爽怡人,京城南门渡口下游三十里处,忽然传来一声长鸣的汽笛,那是两岸百姓从未听过的声响,像是某种呜咽,又像是某种低沉的悲鸣,只有文靖安知道那是来自工业化进程的呐喊。
大盛朝第一艘蒸汽轮船驶向了新落成的“新华镇工业区1号港”。
文靖安和严素光带领他们的班底到码头肃穆等待。
随着领航船先行驶入港口,众人先是看见远处河面上升起一股涌入云天的黑烟,那是蒸汽轮船行驶燃烧煤炭所致,很快,随着汽笛声的提醒越发频繁急促,一艘黝黑的钢铁轮船拖着长长的“烟尾”进入众人的视线。
三角顶造型的船头割开河水分出两道浪花,高耸入云的烟囱冒着滚滚浓烟,漆黑的钢铁外壳足以承受任何风浪的侵蚀和击打,与这艘蒸汽轮船相比,港口停泊的所有船只缩小成了一个个盒子。
别说其他人了,即便是文靖安也被震慑住了,那种工业级文明对农业文明的压制让他倍感压抑,而对严素光等人来说,她们之前只是听文靖安描述过西海工业社会的发达,她们愿意相信文靖安所言非虚,但脑海里没有具体的认知和把握,如今得见这艘蒸汽轮船,再跟自家这种木船一对比,她们的想象在震撼中被具象化了。
良久无声,全都呆呆看着那艘轮船向自己扑面而来。
“难怪朝廷要组建水军,要是西海人用这种船打我们,神仙来了也没用。”
最具备军事素质的杨玄素第一个说了真话,没有人反驳他,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他说得没错。
卢玉邻拱手道:“老师高瞻远瞩,我们实在惭愧。”
杨玄素道:“老师,那狗御史还敢弹劾你!说你学西海奇淫巧技,我这就把逮过来,让他看看老师做的是什么事!”
文靖安看着远处河面,看着蒸汽轮船缓缓驶来,回道:“不要去做那些浪费时间的事,既然知道我们和西海的差距,以后把精力放在穷追猛赶上,少听庙堂那边的风言风语。”
卢玉邻白了杨玄素一眼,杨玄素拱手道:“学生浅薄了,请老师责罚。”
文靖安没回他这句话,只说道:“你们要记住今天这个场面,今天是我们自己买的船开回来,难保有朝一日西海人的战船不会开进来,到时候我们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杨玄素等人重重回了声“是”,之后再无言语,严素光等人对文靖安更感肃然,陪着他一起等轮船入港。
轮船开始减速,已经可以看到它船头破开的波浪了。
随着最后一声汽笛拉响,提醒码头其他船只注意避让,一艘蒸汽轮船驶入港口。
众人先是看见文妙安在甲板上挑着打招呼,她依旧穿着红衣裳,绑一根短马尾,雄姿英发,随风张扬,轮船贴近岸边,水手抛下船锚定位,船只成功停泊,放下一道连接陆地的舷梯,文妙安第一个冲下来,找到文靖安,脸上洋溢的是喜不自胜。
“我们把所有事情都办好了!”
不待文靖安回答,她又看着杨玄素等人,问道:“你们怎么也在这?”
杨玄素:“老大,我们是老师的学生了。”
文妙安:“啊?”
她刚“啊”完,杨玄素就迫不及待问:“这趟西海之行怎么样?这大船快不快?你带什么新东西回来了?有没有给我的?”
文妙安:“停停停!你连续问一大串我怎么回答你?我还没跟我家大哥说话呢。”
文靖安:“等会再说,宁宴他们呢?”
文妙安往穿上努了努嘴,说道:“喏,这不下来了么?”
林宁宴和周洵两人威风凛凛,脸上挂着的不是倦意而是笑意,令人一看便知他们这一趟获益良多。
除了他们两人,文靖安注意到他们身后还有鸿胪寺和其他部门的官员,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十几个形形色色的西海人,他先忍住不问,而是和严素光主动带着众人迎上去,等林宁宴和周洵走下来,文靖安依次和他们两个抱了抱,说道:“辛苦了。”
周洵指了指后面的蒸汽轮船,说道:“怎么样文老弟?这船以后就是我们的了,起码这件事我办得不错。”
文靖安笑言:“必须记周大哥一功。”
周洵道:“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宁宴和后面的几位大人都出了力。”
文妙安:“我也出了力!”
周洵:“你算一个!你是带刀侍卫!请赏的话算你一份。”
文妙安:“那还差不多。”
林宁宴道:“好了,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事不宜迟,我们计划怎么把东西卸下来。”
听他这么说,众人先放下重逢的喜悦和万千的言语,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来。
文靖安把崔琰叫过来,让他和周洵、林宁宴相互认识,然后带周洵和林宁宴看了他设计的厂房,讲清楚各处的用途和周边道路的布局等等,周洵和林宁宴看完之后都认为没有问题,便请他们上船去看采购回来的生产机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