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听文靖安特意提及“大量”这个词,韩延一下警觉,赶紧跑到厨房那边揭开锅看,果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生蒜味,他又到厨房门口从将挂在墙上那串大蒜取下来,问道:
“你们一直吃的这个?!”
壮汉一头雾水,文靖安问他:“韩医官的意思是你们染病前后都吃这么多大蒜吗?”
壮汉道:“只要能吃得下,大蒜顿顿不能少!以往俺家都是整头吃,这会俺娘没食欲也咬不动,俺给她切碎了放粥里。”
文靖安看向韩延,韩延将那串大蒜挂在脖子上,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后从厨房门口直接蹦过来抱住文靖安,也不说话,带着那串大蒜飞似地冲了出去。
文靖安:“……”
魏班头几人不明所以,都看着文靖安想要答案,文靖安道:“韩医官或许想到了什么新药方,等他消息就好。”
魏班头等人不能理解药方跟大蒜有什么关系,文靖安也不太能理解,这不是他的专业,这里也没他什么事,便跟魏班头道了别,出了门往原路折返,自己过了桥回到古亭扎营处,文妙安当然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将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当晚入了夜,韩延一改前几天的惆怅,又过来叫他们到严素光的大帐里去吃夜宵。
有了之前的接触,严素光对他们再没有抵触,特别是文妙安和魏小桃,这几天她们已经是随意进出严素光的大帐,帮严素光整理公文、打饭送水之类。
众人围坐一桌,韩延一上来便说道:“来!我们先敬靖安一杯!”
大伙也不问为什么,跟着他举了一杯,他拍了拍文靖安的肩膀,说道:“大蒜帮大忙了!”
文靖安:“……”
韩延:“我已经用大蒜做引子开了新药,先让几个身体强健的病人喝了,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他们有了反应,明天看结果。”
文妙安蹙眉问道:“不是我怀疑你的医术,大蒜能治疫病会不会有点假?大蒜怎么能治病呢?那玩意大伙从小吃到大,可我们照样生病啊。”
文靖安随口答道:“有可能的。”
众人都看向他,他也没多想,解释道:“有种东西叫做大蒜素,它是一种广谱抗菌药,对很多病菌有抑制消灭作用,南花津染病的村民应该是感染了某种或者数种病菌,恰好大蒜素能杀死那些致病的细菌,那个壮汉和他娘能自愈是因为碰巧吃了大量的大蒜……”
说到这,他自己意识到不妙赶紧停下来,但他这番脱口而出的解释已经勾起了众人的兴趣,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韩延,他凭高超的直觉感应到文靖安说的这些非同小可,有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在里边,赶紧追问。
“抗菌药是什么药?病菌又是什么?”
文靖安:“……”
说到这个份上就不能胡乱搪塞,只得委婉道:“病菌是一种很小很小的东西,小到眼睛看不见,进到我们身体里就会让我们生病,抗菌药就是杀死这些小东西的药。”
韩延从未接触过现代医学,但听文靖安这么说,像是瞬间被打开了天灵盖往里边倾倒真理,醍醐灌顶!他即刻放下酒杯拉近与文靖安的距离,问道:“你是说我们生病都是那种小东西在我们身体里作乱,比如平时我们说吃了脏东西肚子疼,其实是吃了那些小东西进去?”
文靖安现在完全明白为什么韩延二十二岁就能当太医院院判了,也明白为什么严素光偏偏找他来治理疫病,因为这人是一个拥有敏锐直觉的医学天才!
“可以这么说,但生病的原因不止这一种,我们只能说包括了这一种。”
韩延举一反三,问道:“那前面我们撒硫磺和石灰水也是杀死这种小东西?”
文靖安:“对,我们平常说驱瘟除秽也是除掉这种东西。”
韩延盯着文靖安,如遇良师、如获至宝,诚恳道:“靖安兄,我们得找个时间彻夜详谈!我看择日不如撞日——”
严素光及时打断他,不让他进入癫狂的求学我状态,说道:“先把里边的病人治好再谈!”
文靖安也道:“这个东西一时半会说不完,我们眼下还是救人为要。”
韩延:“好!”又迫不及待道:“靖安兄,你刚才说的大蒜素是从大蒜里来的?”
文靖安:“是,不过提取比较麻烦,得经过很多道流程。”
韩延兴奋到几乎贴到他脸上来,大眼睛,冒星星,问道:“你能做出来?”
文靖安:“……”
严素光干咳了一声,也不需要文靖安回答能不能做出来,直接跟文靖安道:“需要什么跟我说,我会让人帮你备妥,如果你能把东西做出来顺利除了这村子的疫病,功劳我算你一份,即便你考不上举人,我保你进国子监读书。”
话说大盛朝想要做官有两种办法,像文靖安这种寒门出身的当然只能通过科举了,而那些皇亲国戚、高官要员的后代却不止科举这一条路,科举太激烈了,他们不用去争抢,他们能通过祖辈余荫进国子监读书,混足年限之后也能得到正经出身,直接获任官职,服气也好,不服气也罢,这就是现实,封建社会没有公平,就像任何一个社会没有绝对的公平。
严素光就是从国子监贡生直接变成翰林侍读,然后当了今日的中书舍人。
因此他给文靖安保举进国子监读书是相当优厚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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