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到前院去跟陈守严打声招呼,到了前院才发现早人早已经走光了,陈守严也不在,只有几个人在收拾打扫。
出了门,门前的车马自然也都走了,还出了一条空荡荡的长街。
陈崇章问:“你想去哪儿?”
文靖安倒有些想回桃河村一趟,把自己在陈家的事告诉陈三娘和文三贵,不过看这天色并不早了,回去不现实,而且这种好消息不用他专门回去说,陈何氏和两位舅妈自然会安排的。
那么在莲花镇除了陈家和青莲书院他似乎也没别的去处了,便回陈崇章道:“随便走走。”
陈崇章想了想,回道:“行,你跟我来。”
莲花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整体对比云州大多数镇子来说还是相对富裕宽大的,云州虽然地处大盛朝西北之地,与东南临海诸州、西边滨海剑州等州郡以及中央京城周边各大州相比人口稀疏,土地贫瘠,每年收上去的赋税在大盛朝六郡十九州之中始终处于末流。
但北昌府恰好处在云州东南一片,永宁县辖下的莲花镇便是在东南的东南,是云州、平州和蒙州三州交汇之地,西出能借平州道路穿入河西郡,南下中州便有官道直达大盛帝都明京城,那是天下读书人向往所在,号称乾坤中央之地,万国瞻仰的昌隆之城。
陈守严便是借了莲花镇特殊的地理位置,东出南下收购茶叶、绸缎和药材等等云州稀缺的货物,回到莲花镇后小部分在自己的店面售卖,另一部分从莲花镇往西北方向走,发散到整个云州去。
陈守严早年就是通过这样的买卖方式,带着马队走出了一条属于他自己的康庄大道,如今陈茂成贩茶走的商道,很大一部分都是他当年摸索出来的。
因此莲花镇这些年积累了不少像陈守严这样的大商户,久而久之,莲花镇在矮个里边冒高头,倒成了远近闻名的富饶之镇。
显然在大盛朝这种重农抑商的农业社会中,经商仍然是普通人主要的致富良方,而朝廷之所以抑制商业发展,贬低商人地位也正因如此,古代生产力低下,粮食成了治国发展的第一要义,若大量百姓不在田间地头劳作都跑去经商,稍微来一点天灾人祸便会带来饥荒,到时流民聚集,轻则引发地方骚乱叛变,重则撼动治国根基,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文靖安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想到这些,一边想一边跟陈崇章走,走着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靖安小兄弟!”
文靖安回头,在莲花镇叫他小兄弟的,除了书肆掌柜苏长青也没别人了。
苏长青正在百味书屋门口更换广告牌,不过这回就不仅仅是为自家的科举资料吆喝了,文靖安注意到他替别人挂了一份店面出让的告示。
“苏伯伯,您这是?”
他和苏长青各论各的,苏长青叫他小兄弟,他叫苏长青苏伯伯。
苏长青往书肆隔壁第二间铺子努了努嘴,说道:“那原本是家包子铺,店主也是我们剑州人,早年不堪西海诸国侵扰剑州,他不想投军便卖出部分家产辗转到你们云州成了家,但我们剑州人到底讲究落叶归根,这些年剑州又太平了,他自然想带妻儿回去。”
文靖安记得以前苏长青跟他说过,剑州是大盛朝西边门户,与西海数十国接壤,因为常年遭受侵扰战乱频繁,因此剑州无论男女人人尚武,只是近二三十年朝廷逐渐在剑州推行“海贸互市”的国策,大多数剑州人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兵转变成商人,剑州这才富裕起来且基本恢复了太平。
文靖安:“原来是这样。”
苏长青说道:“他那包子铺地段不错,即便没有做包子的手艺,拿了铺面转做其他行当也肯定赚钱,要不是我书肆这边实在抽不开身,我还挺想把他那铺子盘下来,生意嘛不嫌少。”
他看着那个包子铺的方向,说完叹了口气,颇为遗憾道:“只是剑州和云州到底是千里之遥,他这一走,往后这镇上只剩我一个剑州人了。”
文靖安道:“人嘛,聚散离别才是常态。”
苏长青笑了笑:“你倒洒脱。”
说罢注意到旁边的陈崇章,问道:“这位是?”
文靖安道:“这是我三表哥,我们刚从他家出来。崇章,这位是书肆的苏长青苏掌柜,我叫他苏伯伯,两年在我来镇上买书他对我就多有关照了。”
陈崇章行礼拜见,苏长青知道文靖安一家和陈家的关系,问道:“今日端午你从陈家出来,你外公与你家和好了?”
文靖安笑了笑:“还不知道,得看今晚。”
苏长青听出里边有故事,恰好他也换好了牌子,便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里边请。”
文靖安也不客气,与陈崇章一道随苏长青进了书屋。
苏长青这家书肆店面不算大,但胜在有纵深,书肆后头隔出了一个单独的会客小厅,里边茶具桌椅应有尽有,今日端午苏长青本是孤家寡人一个,难得文靖安来,他自然高兴,烧水沏茶不在话下,还特意在瓷盘里装了三只羊角小粽,全然不在乎文靖安和陈崇章的年龄,真把他们当宾客招待。
文靖安把在陈家的事大概跟他讲了一遍,苏长青听罢哈哈大笑,道:“好!陈大老爷吃了个哑巴亏!亏你想得出!还敢主动上门,不过算你做得好!竟能写出那种好诗,最妙的是你把他和李碧存的名字写在诗前小序里,李碧存必定帮你说话,陈大老爷脾气再坏,这回都得给你好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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