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过陈三娘准备的午饭之后,到私塾的书房里看了会杂书,由于昨夜炼盐睡得太晚,今天又是早起,这会免不了犯困,便在书桌上小小眯了一会。
下午课的钟声响起,文靖安这才起来赶回学房里。
李童生在前边负手而立,手中正握着文靖安默写的卷子,很有些为人师表的风范。
当众学子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定,李童生举起文靖安的卷子,向众学子道:“这是靖安上午写下的墨贴,三本启蒙经典一字不差,尔等往后要向他虚心请教。”
众学子齐声唱了“是”,李童生走到文靖安桌前,说道:“你可以去大班了。”
全部的同窗都是投来钦羡的目光,文靖安站起来给李童生行了礼,说道:“靖安谢过夫子。”
李童生将手中的卷子摊开,指着上面的字跟文靖安说道:“这次并非我为你破例,而是你自己考来的结果,不过夫子仍要与你说一句,做学问便如写字一般,不下苦功不经时日到底是空中阁楼,往后夫子要你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打好根基,绝不可再贪功冒进了。”
文靖安道:“靖安谨记夫子教诲。”
李童生微微颔首,说道:“收拾一下,过去吧。”
文靖安依言而行,把东西都装进小背箱,跟李童生过去了。
大班的学子都认识文靖安,李童生也不多介绍,挑了张前排的桌子让文靖安坐下。
李童生教四书的顺序是《大学》、《论语》、《中庸》,最后是《孟子》,这也是朱熹的说法,开始学习之前他还是用老办法要求学子将四书全部背诵下来,这就是他所谓的“苦功夫”。
到了这一关文靖安就不是十天半个月能背下来的,四书合计数万字,考贴经的时候任何地方都有可能出题,就像古诗文默写,错一个字便全错,因此必须读熟背熟,而且不光背诵,还要理解其意义,四书文是要从里面挑题目的。
文靖安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之前背诵三百千不过是依靠着前世的一些小聪明,到了四书这一步,他就不能有丝毫的蹊跷心理了,前世他是实打实的理科生,文言文基本只能靠自己“翻译”,整体语文水平也就勉强过得去,高考150分他是110分左右的水准,现在完全转到纯得不能再纯的文科上来,必须硬啃。
再者,他的目标也不仅仅局限于这小小的杏陌村私塾,往后要去莲花镇,去永宁县城,甚至去北昌府城、去大盛京城……他的对手是散布在大盛朝各个角落的科举天才,千万不要以为古代的读书人都被禁锢了思想,都是书呆子,那些真正的大贤之才反而把科举考试当作登堂入室的垫脚石,能从科举修罗场杀出重围的,放到现代来也都是碾压绝大多数人的学神学霸,君须记——
满朝朱紫贵,皆是读书人!
高居庙堂者,哪个不要十载寒窗,殚精竭虑?
有了这样的认识,文靖安便不会抗拒这些圣人章句,整个下午都在“之乎者也”中度过,到了酉时(17:00)放堂,李童生又专门留了他。
“这个你带回去。”
李童生把一本破旧的《论语》递给文靖安,说道:“我看你尚未购买四书,这是我白日讲习所用,夜晚你带回去抄录,若家中实在困难,往后四书课本便在我这借抄。”
文靖安一时间当真有些怔愣,这个李童生虽然贪财,自家田契还在他手中,但他对文靖安的好却是实实在在毫无保留的,从一开始赠送文靖安毛笔和砚台,到后来给文靖安开小灶,一笔一划教文靖安写馆阁体,此时看文靖安没有四书,又借他的教材来抄录。
李童生这份爱才、惜才之心,值得在文靖安的科举之路上记一笔功劳。
文靖安接过这本纸张泛黄的《论语》,朝李童生拜了一拜,说道:“夫子大恩,靖安终生难忘。”
李童生此时的心理状态已经发生了转变,他并非像一开始那样想着从文靖安这个神童身上捞什么好处,他现在是着实为文靖安这份天资折服,更喜欢文靖安彬彬有礼勤勉笃学的小君子之风,把文靖安当成另一个壮志未酬的自己!
“我还是那句话,越是天资聪颖越要下苦功,切莫贪功冒进,犯那仲永之伤。”
文靖安回道:“学生谨记。”
李童生微微颔首:“回去吧。”
文靖安将这本破旧的《论语》放入他的小背箱里,向李童生行拜别之礼。
从私塾回桃河村是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文靖安今天走得格外快一些,半个小时就到了,不过这次他还没进家门,远远便看到自家门口竟然拴着一匹棕色大马!
马在古代可是稀罕物,一般平民百姓坐一次牛车都是奢侈,整个莲花镇也没有多少人家用得起马,所以这匹马怎会出现在自家门口?
难道是文三贵换盐出了问题?
把官府的人引来了?
官兵骑马拿人?
文靖安皱起了眉头,加快步伐赶过去。
第12章 访客 威逼利诱有恃无恐
令文靖安意想不到的是,他前脚刚进院门,便听到大伯母咯咯的笑声。
除了大伯母之外,他还看到了大伯母那个又胖又矮的大儿子,也就是原主的大堂哥,文家长孙文福安。
一见文靖安大伯母便扯开嗓子高声道:“哟!我们家的小秀才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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