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妩以前跟他用膳次数算是最多的,后来两口子坐在一起用膳也能说些宫里事,但即便这样,舒清妩也经常用不好饭。
总归她的经验是,先多吃几口,不管今日陛下什么心情,先让自己吃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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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舒清妩这边认认真真吃饭,她身边的皇帝陛下却难得分了神。
他其实是个比较敏锐的人。
不说感情,不说生活,对身边人的不同反应,他一般可以准确捕捉到。
这也是从小成为储君所练就的本领之一。
如果他看不出来别人说的实话还是虚言,看不出朝臣们的心思和打算,那这政令还怎么通达?
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有时
候便是知道了,他也不会去说破,只是心底里记下这事,待以后再说。
父皇从小就教导他,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万无一失的事。
萧锦琛把父皇的忠告和教导奉为圭臬,从不肯轻易遗忘,因此,此时便是看出来舒清妩用膳略有些急切,他也没有出言劝阻。
刚才是舒婕妤劝他用膳的,这么一想,兴许是吹了风又饿了,难免要吃得急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萧锦琛垂下眼眸,倒是不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不近人情,反而想:女人就是娇贵。
可不是,吹一会儿,晚一会儿用膳都不成,到底同男人比不了。
在他身边,比不了男人的舒婕妤到底不知皇帝陛下在想什么,她只是认认真真用膳,吃了一小碗羊肉羹汤,又尝了尝板栗烧鸭、冷碟白切鸡、辣椒炒鸡、清炒菜心、水晶烩等菜,用进去一碗碧粳米,然后才让李素沁给她盛一碗特地给她预备的山药乌鸡汤,小口喝着。
御茶膳房从来都能把萧锦琛的胃口打听得清清楚楚,今日这道白切鸡的蘸料特别辣,舒清妩这会儿喝着汤还觉得舌头发麻,许久没吃这么多辣,倒是还不太习惯。
不过若是配上单独给她准备的银耳莲子羹,到是能解一解。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各怀心思地用完了午膳。
待膳桌撤下去,宫人们陆续上楼,又送了果盘、点心并热茶。
萧锦琛喜欢喝清茶,不喜欢重料的茶饼,因此今日的解腻茶是碧螺春,在悠然的茶香里,舒清妩突然有些困了。
用完午膳,不知道为何皇帝陛下还不走,也不让她走。
舒清妩小口喝茶,努力让自己别睡着。
就在这时,萧锦琛开了口:“朕记得,你家里如今还在经营书院?”
舒清妩精神一振,立即集中精神,点点头:“回陛下,正是。”
“现如今情况如何?”萧锦琛问。
对于舒清妩家里的事他倒是略微看过一眼,因着记性比较好,一直都能清晰记得。
舒清妩不知道他为何关心起家里的事,想了想道:“十几年前大伯父受罚,家里的书院名声一落千丈,这些年是由三叔打理事物,因着束脩比旁人的便宜,先生们也有真才实学,来读书的学子们倒也不算少,倒是能勉强维持家中生计。”
原本好好的书香门第,因着她大伯那一次被贬,名声声望全都没了。那一段时间书院经营不下去,家中人脉尽断,有一段时间只能以当卖祖
产维持生计。
她大伯自此一蹶不振,她父亲又没那个本事,最后书院还是落到她三叔手上,这几年勉励维持着,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她的入宫,是一个契机。
读书人寒窗苦读十数年,为的就是一飞冲天,从此鱼跃龙门成为贵子,确实有很多人胸怀抱负,想要匡扶正义,也愿望能扶持百姓,可还有更多人,不过为了拥有更好的生活,不过为了能吃饱穿暖。
因着他们家的束脩更低,过
来读书的许多都是耕读之家的学子,这些年虽然也出过不少天才人物,但家底毕竟很薄,如今在朝中倒是不显山露水。
同她家的清平书院相比,冯秋月家的青山书院才是真正的名声显赫。
这些事,萧锦琛自然打听得清清楚楚。
舒清妩多说无用,就挑萧锦琛不知道的说。
“陛下也知道,臣妾家中的清平书院束脩低,柳州乃至南川省的农户子弟,来求学的不在少数。同那些大书院相比,我们家的书院更平易近人一些,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农门学子,为的就是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他们没心思弄那些风花雪月,也没心思做什么倾轧之事,平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吃饭睡觉,再无别的事了。
“因着学生们家里都穷,臣妾三叔便想着让他们减免束脩,便同书商们合作,让学生们可以用抄书来抵扣或是费用。”
这倒是其他书院没有的。
萧锦琛倒是不曾想舒清妩对家里的书院都如此清楚,他原本不过是随口说说,准备聊两句就让舒清妩回去,现在倒是突然有了兴致。
跟舒婕妤说话,是件很舒服的事。
她每一次都能说到人们想听的地方,声音轻柔,语调温婉,听之如同泉水在耳,潺潺不绝。
萧锦琛道:“你这位三叔,倒是不错。”
舒家在舒清妩祖父那一代就不成气候了,舒老太爷一声的名声,都被两个儿子毁得差不多,最后她祖父和叔爷也没什么出息,不过混了个五六品的文职致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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