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灵费力地跟着吴德忠往巷子深处行去,几乎要走到巷子尽头时,吴德忠突然在一户门前停下来了。
这是榆树巷一百三十八号。
他回过头来,斜着眼看沈雨灵:“沈小姐,就是这一户,是否要敲门而入?”
这是一户跟别的家宅没什么区别的房门,用的最简单的柳木门,简单,朴实,便宜得很。
沈雨灵死死盯着这扇门,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即便心里在害怕,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有两道声音在她脑海里拉扯,一个说:“算了吧,稀里糊涂过一辈子多好,心里认定言哥爱你,它就会一直爱你。”
另一个则说:“不行,必须要弄清楚,要确定言哥对你的爱,绝对不能稀里糊涂。”
这两个声音在沈雨灵的脑海里反复拉扯,吵得她几乎要疯了。
沈雨灵使劲摇了摇头,看起来整个人都陷入癫狂。
小婷吓得不行,几乎要哭出声来,她带着哭腔劝:“小姐,要不咱回吧,小姐你别这样。”
沈雨灵听到这一句,猛地抬起头,她死死看向吴德忠:“你会开锁吗?静悄悄的,不打扰任何人的?”
“我不想敲门了,我想给相公一个惊喜。”她红着眼睛说。
吴德忠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
“会啊,我什么都会,小姐可是问对了人,但是吧……但是也不能白干啊。”
他伸出手,摆明就是要钱。
这一刻,沈雨灵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直接取了一角银子,随意扔到吴德忠手上:“开!”
她的声音都带了些歇斯底里。
吴德忠忙接过银子,直接塞入怀中,然后便从袖子里摸了个弯曲的铁丝线出来,从门缝里伸进去。
这种薄门板,里面只有一条门闩,需要用铁丝一点点往后抽,抽到一个适合的开口,门就能无声打开。
他一看就是老手,开门当真一点声音都无,只听到几不可查的木头摩擦声,那木门便轻轻开了一条缝。
吴德忠回过头来,这一刻,他脸上都克制不住兴奋了。
“沈小姐,你可莫说是我做的,”吴德忠道,“咱还得在香行街揽生意呢,不兴让人知道这些。”
沈雨灵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名讳,只知道他是赖三手下的泼皮,专做偷鸡摸狗的生意。再说她本就是跟踪自己的丈夫,心慌得很,又哪里会到处宣扬这个。
眼看门开了,她便理都不理吴德忠,抬脚就要气势汹汹往里走。
结果吴德忠又拦了她一下。
“沈小姐,一看你就没做过这事,要想知道一个人的行踪,咱们得静悄悄的,偷偷摸摸的,才能看到真相。”
“你要真的想进去,咱就安安静静,悄悄进屋,可好?”
沈雨灵眉头一蹙,她已经冷静不下来了,脑子一团浆糊,只胡乱点头:“好。”
吴德忠咧嘴笑了:“这就对了。”
他轻轻打开房门,开了一条窄缝隙,然后往边上躲,对沈雨灵小声说:“一进去有个对着院子的里窗,小姐记得贴墙走,若是闭着窗,屋里人大抵瞧不见你,若是开着窗你就躲在边上,安静看。”
沈雨灵点头,她深吸口气,甩开一直拽着她的小婷的手,一往无前往里走。
在她背后,吴德忠扬起一抹阴冷的畅快的笑意。
沈雨灵一进去就贴了墙,一步一步往里窗边挪,这会儿整个小院里安安静静,似乎没有人在家。
沈雨灵绕过装水的水缸,绕过晾着衣服的衣杆,最后来到放着厨具的小厨房前,侧身往前瞧看。
很凑巧的是,今日隔窗大开。
这会儿是傍晚时分,落日余晖灿灿,把屋内的情形照耀得清清楚楚。
沈雨灵透过窗缝,可以清晰看到屋里的一切。
只见她的丈夫,同她“恩爱”八年的方言之,正极为腻歪地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手轻轻环在她腰上,一边在她脸上细细亲吻。
那温柔缠绵的样子,如同一把又细又长的铁针,在她心口里反复猛刺。
一阵风儿吹过,沈雨灵听到里面传来交谈声:“你个死相,什么时候娶我过门?我总不能一直不明不白跟着你,若是以后有了孩子可怎么办?”
“难道像你婆娘那般当十年的野种?”
方言之却说:“快了快了,我跟你说,那女人怀孕的时候我下了点药,她那胎怀不好的,说不好就一尸两命了。”
方言之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快意:“她娘蠢得很,她若也一死,沈家还不是我说了算?”
那女人娇笑一声,忙去推他:“死相,你好吓人的,以后可会如此对我?”
方言之笑着再去亲她:“怎么会呢心肝,我自来便最爱你,你才是我心里的宝贝儿,那女人算什么东西?”
方言之一边说着,一边不经意往窗边看过来:“我看到她,就觉得恶心……啊啊啊啊!”
映入他眼帘的,是窗外沈雨灵那张扭曲的脸。
“你……你怎么……啊啊啊!”
方言之说的最后的一句话,就是:“我错了,别杀我。”
可人生哪里有可以挽回的过错?
迎接他这句话的,是沈雨灵挥过来的菜刀,以及她嘴里癫狂的念叨:“不是觉得我恶心吗?不是想等我一尸两命吗?我也觉得你恶心,所以你就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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