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令妧从来不惯着孩子,他聪慧好学,又不耐普通先生教导,她就给他送入丹鹿书院,叫他自己在书院求学。
裴明昉也从来不叫父母操心,驸马跟大儿子一般性子,直爽又简单,整日里只会带着儿子傻笑傻玩,裴明昉每每跟着她去石岭关,也都能乖巧地跟父亲和兄长好好玩。
不过,赵令妧每次都觉得,他仿佛才是看孩子的那个。
她回忆着二儿子小时候的模样,感叹道:“这小子也快三十了。”
一晃神,儿子都三十而立,她也早就年过半百,眼看都要到花甲之年,成了正正经经的老夫人。
李思静安静跟在她身后,听到她的话,便知道她又在思念驸马。
阴阳两隔,恩爱难系,自是让人百转千回,念念不忘。
李思静等她说完,才轻声开口:“小团团倒是同这一片的街坊关系极好,想来她父母也是友善人,也很会教导孩子,把她教得极好。”
“殿下若是喜欢她,过几日咱们来瞧瞧看,也不知她家的煎饼摊是卖什么的,听着味道应当不错。”
主仆两个说着话,沿着热闹的汴河大街往前行去。
这一条汴河,养育了两岸百姓,也富饶了汴京。
蜿蜒的汴河川流不息,穿过热闹的坊市,穿过寂静的街巷,最终从汴京匆匆路过。
在汴河的另一端,位于西角楼街沿岸,自也是这般热闹祥和。
栉比鳞次的香水行一家挨着一家,砖瓦房顶上袅袅升着热气,穿着各色衣服的行人在香水行前穿梭,选中一间,便闷头而入。
若从这一条香行街路过,老远就能感受到蒸腾的水汽。
便是在寒冷的冬日,从这里走过也能让人觉得周身温暖,热气腾腾。
沈怜雪同孙九娘凭了一匹马,驭者腿脚很快,他几乎算是小跑着,约莫牵着马来到汴京之西。①
沈怜雪仰头看了看牌坊,下马给驭者算钱。
若是一人或一人带着小孩,凭驴会更便宜一些,但她们有两个人,沈怜雪还是凭了一匹马。
从东到西,大约二十里路,按市价来算,约莫三四十文。
沈怜雪给了驭者三十五文,便跟孙九娘一起站在了香莲巷前。
香莲巷同香行街挨着,中间隔得并不远,在香行街上营生的人家,大多都住在香莲巷中。
孙九娘看着人来人往的香行街,同沈怜雪感叹:“这里生意倒是真好,若非太远,我也早想过来泡一泡澡。”
汴京百姓都爱洗澡。
香水行几乎遍布汴京各地,但香水行最多的还是这条街,有优雅别致的香汤,也有两文钱一个人头的大池,各种各样的香水行充斥在这里,让喜欢洗澡的人络绎不绝。
孙九娘没有那许多爱好,她往常都是自家烧了水沐浴,冬日里天冷,会领着儿子去巷尾那一家香水行,五文钱一个人,还算干净。
沈怜雪没跟女儿去过,但她却知道沈家的营生,便同她道:“香水行若是高雅别致的,有自己的雅室,往常都能破费一二两银钱,若是便宜简单,一两文也能洗干净。”
她对香水行的行当倒是很懂。
见孙九娘感兴趣,想了想又说:“香水行中,有大池,有雅间,也有精舍,甚至还有女使人力侍奉,帮忙搓背按摩,只要使钱,大抵都能好好享受一番。”
她同孙九娘已渐渐成为好友。
面对她的时候,她话多了,人也利落许多,便是现在依旧有些紧张沈家的事,却到底没有害怕退缩。
她心里很感谢孙九娘陪伴她来这一趟,也知道这回非来不可,若她不来,才是对自己和对女儿的不负责。
孙九娘笑着听她说了这许多话,然后才道:“沈家是什么情形?”
沈怜雪略一回忆,道:“我离开家时,家中有四家店铺,两家在香行街上,另外两家略有些远。”
“这其中三家大约都是普通的香水行,不是精舍,我记得原来是三文钱一人,现在不知几多,不过生意确实很好,家中营生一直不差。”
香水行赚的是人头生意。
沈家这种老行家,百姓习惯上门沐浴,非有变故,便会一直选择同一家,因此生意是一直很稳定的。
比上不足,比下却很有余。
沈怜雪的母亲一直没有管过家,当年她祖父觉得只要招赘回来,让赘婿来打理家业便好,以至她母亲一直只做深闺小姐,性子便越发柔弱可欺。
现在回忆起来,从她祖父开始便错了。
求人永远不如靠己。
她母亲没有管过家,不知家中生意几何,沈怜雪无人可教,便也不知家中到底是什么情形。
但在父亲还健康时,偶尔年节吃了酒高兴,便也会洋洋得意一番,自吹自擂生意到底有多好。
沈怜雪如今所得消息,都是早年沈父自言,也偶尔有沈老爷子晚年时的念叨。
孙九娘若有所思:“你家中人力女使掌柜,都不认得你?”
沈怜雪颔首:“是。”
孙九娘眼睛一转:“走,咱们先去瞧瞧生意如何。”
“为何?”沈怜雪有些不解。
孙九娘园胖的脸露出一个爽朗的笑。
“傻姑娘,”她语重心长道,“让你自己点头被从族谱删名,不用上衙门打官司,怎么也要个跑腿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