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意这心思刚一起,那边铜锅里的水便已经烧开,沈怜雪告诉孙九娘往里面放什么,又加了香料调味,然后便把锅盖盖上,她自己则开始用麻酱调蘸料。
这个吃法很新鲜,也很有趣,孙九娘感叹道:“你真是会侍弄吃的。”
沈怜雪笑笑,先给她调了一碗加了很多韭菜花和腐乳汁的,又给沈如意和自己调只加腐乳汁的,一边还对孙九娘道:“我记得大姐喜欢吃韭菜花,这个应该是五柳酱料铺买的,味道很正。”
她对吃很在乎,侍弄吃食也认真,别看要吃菜汤,桌上盘碗不少,却摆放极为整齐,一点都不显凌乱。
孙九娘看她有条不紊往锅中加菜蛋豆腐等,待汤锅烧开,一股浓郁的鲜香味便铺面而来。
“打底的是香菇和猴头菇,所以味道会很鲜,时间越久,煮出来的味道越好,加了别的食材也会有菌汤的香气。”
她边说,边夹了一块刚从刘二娘家买的羊肉片。
刘二娘家的羊肉片是专门为炙烤腌制的,肉片较厚,还放了不少香料,这样可以去除羊肉的膻味,增添一种别的风味。
沈怜雪吃过不少次刘二娘家的炙烤,偶尔也会买她家的羊肉回家煮汤做菜,频繁品尝之后,她大抵能分辨出一些香料来。
就比如孜然。
自然必是从北方传来,如今在汴京并不很兴盛,价格也比其他香料要昂贵,所用店铺并不多。
但能掌握孜然去膻的秘方,也大胆采用了这样一味香料,说明刘二娘勇敢又有魄力。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沈怜雪若有所思品着羊肉,还问孙九娘:“大姐觉得这羊肉如何?”
孙九娘并非老饕,她对吃食也没那么多讲究,在她看来,好吃,能吃饱就足够了,平日里从来不费心侍弄。
跟沈怜雪不同,她是个实打实的粗人。
但粗人也有粗人的敏感,就比如这羊肉,她就能说道说道:“若这羊肉只在二婶婶家里炙烤,是最美味不过的,火候和薄厚,便是味道都刚好。”
她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同沈怜雪沟通:“但若做成这菜汤,就觉得有些太厚实了点,而且香料味道也太重了,跟麻酱蘸料有些冲撞。”
她说的居然都对了。
沈怜雪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即便不仔细雕琢吃用的人,对吃进口中的食物也有天然的分辨。
好吃和难吃是如此简单,只要用些心,就能品味出来。
沈怜雪点点头:“正是如此。”
她道:“若是用精湛的刀工把羊肉片长晶莹薄片,不用腌料,只选用羔羊身上最嫩的部分,这样烫煮出来的羊肉味道肯定是最好的。”
而且麻酱味道本来就很重,即便不经过腌制,羊肉的膻味也会被麻酱掩盖,最终在嘴里形成鲜甜合一的美味来。
沈怜雪边吃边想,表情分外严肃,孙九娘就感叹:“你也太认真了,不过认真才是好事。”
娘三个吃吃喝喝,小半个时辰才结束午时,待到酒足饭饱,盘碗狼藉时,沈怜雪才道:“大姐,我还有个事。”
孙九娘道:“你说。”
沈怜雪道:“大姐,我如今租住的那一间边上,是不是有个小隔间?只是因着房顶塌了一半,还漏雨,所以就从我这边砌死,只闲置不用。”
孙九娘一听就明白了,她笑说:“你想租?”
沈怜雪点头,她道:“如今我要营生,家里要放食材锅碗,还要提前准备薄饼炸酱,总在屋里,便弄得乌烟瘴气,团团也无处可待。”
孙九娘道:“租给你便是,那小破隔间本来就是当时想两间一起并租,只可惜后来屋顶塌了,只能闲置。”
沈怜雪道:“我自己出钱,把屋顶修了便是,只是我这不认识泥瓦匠,还得大姐帮着联系。”
孙九娘非常爽快:“没问题,我给你找个老手,一两日就能修好,加了这一间,房租的话……”
她低头算了算,在抬头时就道:“两间一共给你算一百文一日,一个月三贯,如何?”
因着两家关系好,孙九娘直接给了最低价,再说,光凭那度牒的消息,孙九娘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她可是相当知足。
沈怜雪这点房租,至于她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孙九娘大方,沈怜雪便也爽快:“好,多谢大姐,就这么定了。”
两人捧起桃子酒,碰了碰杯:“说定了。”
次日上午,王氏夫妇依旧没有出摊,关于他们的流言已经传满巷子,说什么的都有。
沈怜雪大抵听了,左不过说那贼人就是被那闹事汉子请来,上门吓唬人,因着最终没出大事,王氏夫妇也同意拿钱免告,似乎已经平息。
不过,这煎饼摊两人可再不敢开了。
沈怜雪心里对王氏夫妻没什么更多的感触,她曾经愤怒过,但时隔多日,留下的只有淡漠。
只要她能坚持自己的味道,坚持自己的原则,她就不愁没有食客上门。
这一日,加上新做出来的脆饼,沈怜雪的煎饼重新卖到两百五十张。
下午,一个中年汉子推着独轮车上门,他个子不高,人黑瘦黑瘦的,看着沈怜雪直接道:“九妹叫我来的,你家要修房顶?”
沈怜雪倒是不怕他,点头道:“是,还要通门。”
--